再說太子陳同和張賢一路,兩人在林中緩慢而行,太子對圍獵并不感興趣,就是他這個太子之位,也是陳式強加在他身上的。
作為長子,他當(dāng)然理所當(dāng)然的是皇位繼承人,可陳同自小迷戀的卻是詩詞歌賦,他不想像籠子里的鳥一樣被關(guān)在皇宮里,那個至高無上的寶座對于他來說簡直就是一個火爐。
陳同向往的是那種無拘無束的生活,他渴望走進(jìn)自然,去享受那種清新,千姿百態(tài)的景色往往讓他沉醉其中,樂不思返。
陳同更喜歡一個人面對一片青山、或者面對一條河流,自斟自飲,他的酒量很好,他喜愛佳釀,但他不會爛醉,酒到八九分,便不再爛飲,因為他覺得酒能激發(fā)他的詩情,在酒中思維會變得非?;钴S。
他對張賢覺得很厭煩,那一臉的諂笑讓他看著就有一種作嘔的感覺,何況張賢在宮里那些骯臟事或多或少他亦有所耳聞。
在獵場漫無目的的轉(zhuǎn)了幾圈,陳同覺得索然無味,便對張賢說道:“張賢,你去給父王稟告,就說我去轉(zhuǎn)轉(zhuǎn),讓大家不必等我?!?p> “可是殿下,你一個人出去,不僅奴才不放心,皇上更是不會放心?!迸闶烫涌墒钱?dāng)今圣上親自安排的,張賢可不敢托大,要是太子有什么意外,他十個腦袋也擔(dān)當(dāng)不起。
“你不必多言,我就在獵場周圍走走,不會有危險?!?p> “既然殿下主意已定,奴才這就去稟告圣上知道?!币娞诱Z氣堅決,張賢自知胳膊擰不過大腿,便不再堅持。
沒有了張賢這個尾巴在鞍前馬后,太子覺得心情好多了,他勒轉(zhuǎn)馬頭,向獵場外隨意走去。
陳同不辨方向,心隨意走,漫無目的,看看那山,望望那天,瞧瞧那水,他都覺得是一種無比的享受,心在寧靜中得到休憩、放松。
忘記了時間,忘記了來路,不知不覺進(jìn)入一個峽谷,兩岸壁立萬仞,被蒼翠覆蓋,谷底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河靜靜地就如一條綠色的飄帶。
陳同不想走了,這里呈現(xiàn)給他的不就是自己向往的仙境嗎?不就是自己一直想找尋的心靈的歸宿嗎?
河岸邊是青青的草地,他將坐騎放開,任由其去享受那芳草的清香,陳同走到河邊,透過清澈的河水,欣賞著河底那纏繞在亂石中的苔蘚,它們就像一個靈動的少女,輕輕的扭擺著柔弱的身子,是那樣舒展,那樣自然,那樣自得其樂。
偶爾有不知名的魚兒搖擺著尾巴,穿梭其間,悠閑自得,陳同的到來,似乎并未能打擾它們的怡然自樂。
河面平靜得像一面鏡子,薄薄的水霧如水銀般流動在上面,讓人感覺到生命的律動。
陳同仰躺在柔軟的綠草上,他想靜靜地這里睡一覺,但那微微輕拂而過的習(xí)習(xí)涼風(fēng),又使他神清氣爽,一點睡意沒有。
看著從林木中升騰而上的蒸蒸白霧,那繚繞的柔姿,像一個身披白紗的少女在舞動自己的嫵媚,陳同此時好想有一壺酒,有一個溫柔的女子陪伴身邊,然后面對這如夢如幻的景致,用文字盡情抒發(fā)心中所思所想。
沒有酒和女人的日子,對他來說有些難熬,陳同不是一個不知自律的人,但卻少不了這兩樣,酒精能刺激他的思維,女人則會讓他的思維長上翅膀。
他想吟詩,他想高歌,可是此時他的思緒雜亂,大腦里堵塞著什么,讓他很難受,這里的靜美更讓他的心不斷下沉。
他需要把自己內(nèi)心囤積的情感盡情地發(fā)泄,陳同牽過馬,馬鞭用力一抽,那馬受到重?fù)?,撒開四蹄。
陳同任由馬不辨方向的狂奔,直到那馬累的邁不動,陳同才覺得略微好受了些。馬站在那里不停地喘息,陳同則茫然地環(huán)顧著四周。
這里山高林密,自己跑到了哪里?陳同迷惑了,他記得剛開始是沿著河邊走的,但后來卻肯定走錯了方向,因為這里已經(jīng)看不見那條河了。
眼前只有一條潺潺的小溪,山風(fēng)很大,吹得陳同的衣角都飄飛了起來。陳同突然有一種恐懼的感覺,他知道自己迷路了。
正當(dāng)陳同神思不定的時候,突然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自身后:“媽媽,你看那里站著一個大哥哥,咦,那里還有一匹馬?!?p> 陳同回身一看,只見距離自己幾十米開外,一個中年婦女手提一個竹籃,旁邊蹦跳著一個小女孩,正向自己這邊走來。
陳同心里一喜,暗想這里既然有人,那就不愁找不著出去的路了,思量之間,那個小女孩已經(jīng)蹦跳過來。
“大哥哥,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陳同看這孩子,大約十歲不到,卻已經(jīng)出落得楚楚動人,一張圓圓的臉蛋白里透紅,兩個撲閃撲閃的大眼睛不停地轉(zhuǎn)動,偏著頭,帶著好奇打量著眼前這個衣著華麗,比自己高半截的陌生人。
陳同看著她天真無邪的俏模樣,不知怎么的腦海里一下子閃過一道光芒,這孩子居然瞬間在自己的意識里長成了一個大人,正沖著自己甜甜的笑著。
這不是自己千百回夢中夢見的神女么?纖細(xì)而不失豐滿的腰身,樸素而不失尊貴的儀表,不施朱粉而艷麗的容顏,不做作而風(fēng)情內(nèi)蘊的神態(tài),一顰一笑而自然流露出的千嬌百媚。陳同腦子里閃爍著一個仙女的形象。
“大哥哥,你在想什么?”陳同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神思中,小女孩的話讓他突然醒覺。
“哦,我沒有想什么?!标愅剡^神來正要同小女孩攀話,那婦人已來到了面前。很有禮貌地問道:“請問官人,你怎么走到這山窮水盡的地方來了?”
陳同也趕忙施禮道:“承這位大姐下問,我因閑來無事,原本沿著一條河流而走,因貪看沿河景致,便不知不覺到了這里,不知這里是什么地方?!?p> “回官人的話,這里是翠華山,民女看官人穿著打扮,定是富貴人家子弟,不知還有隨從沒有?如果官人不識路徑,可沿民女剛才來的路出去,一直往前走,大約兩里外便是官道。”
陳同一聽,心里安定了下來,可他不想立即離開,尤其是面前這個小女孩幻化成的影響在他腦際怎么也揮之不去,再看這女人,大約三十歲的樣子,雖然一身村俗打扮,但看她的言談舉止絕不是一般村婦可比。
“多謝大姐為小生指路,不瞞大姐說,小生并不是本地人氏,只因自小迷戀山水,四處游玩,不意今日路過此地,忘記歸途,幸遇大姐指點,小生感激不盡,大姐是來河邊洗衣服么?”
陳同看她手腕竹籃里滿滿的一籃子衣服,便明知故問,無話找話。
“是,官人請自便?!蹦菋D人似乎不想和別人有過多的交流,說完便徑自走向小溪邊。
“小生還有一事不明,小生一路走來,竟然沒有看見人家,按理說現(xiàn)在國泰民安,當(dāng)今天子圣明,百姓安居樂業(yè),怎么這里幾乎沒有人煙?”
不料這發(fā)話似乎勾起了民婦心中不愿被人察覺的傷痛,只聽她幽幽地說道:“什么國泰民安,還不是茍且求生,粉飾太平,官人生在富貴人家,哪知百姓疾苦?!?p> 民婦的話像錐子一樣,聽在耳里,刺在心里,還以為百姓安居樂業(yè),哪知竟有如此這般怨憤。
陳同不敢接著她的話說,他也不知說什么,于是問道:“大姐是世居此地?”
“不是,我們是邊城失陷后逃難來此,這里方圓幾十里,并沒有什么人煙?!?p> “哦,邊城失陷的事我知道,可憐那些守衛(wèi)邊城的將士,全部遇難?!币幌氲阶约嚎吹降膽?zhàn)報,陳同心里也升起了對遇難將士的惋惜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