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干嘛站著吃飯?”
依然不會盤發(fā)的楊子牧,自然又去了小丫頭門前。
順便,也領了小丫頭,一同前來用餐。
只不過,今日的楊子牧,卻是連坐下都不愿意……接過小丫頭盛好的清粥,卻只是立于桌旁,用筷尖挑著咸菜。
小丫頭見狀,既有些迷惑,同時又有些好奇。
竟同樣端了碗清粥。
也同樣的,站在了楊子牧身旁。
口中,更是微微疑惑道:“沒變得更好吃吖?”
楊子牧見狀,差點兒沒笑出聲來。
這小丫頭,如今已愈發(fā)放飛自我……任何的事情,竟都能聯(lián)想到“吃”字上,不愧為吃貨的典范。
雖然,此時的楊子牧,心中所想?yún)s是另一樁:
“丫頭,你去備些雨具。”
“待會兒告訴馬管家,午后我和老白將出門?!?p> “順便知會一下門房,若是謝三公子來訪,就讓他去畫舫找我?!?p> 三道吩咐,接連落下。
但小丫頭此時,卻唯獨糾結于:“公子,你又要去畫舫?可是公子,你不是有了婚約,更已經將要成婚?”
放在六百年后,十五六歲的少年,還只能算是早戀。
然而在當下,卻早到了該成婚的年紀。
再加上,蘇染她前前后后,亦是以“相公”相稱,更將自家的車夫,也都遣到了楊宅來做事兒。
也無怪于,小丫頭有了這般誤解。
“想什么呢?!?p> 楊子牧放下碗筷,戳了戳小丫頭鼻尖。
接著又道:“小爺去那邊,是要見一位故人,順便再討教些東西……誰青天白日的,便會留宿畫舫?”
小丫頭聞聲,心下稍安。
且轉念再一想,更是忽然一喜道:
“公子,你是要去見應家姐姐,同應家姐姐聊些曲譜?”
“能不能帶我也去?。俊?p> 小丫頭睜大了雙眼,滿臉的期待。
……
“公子要帶上她?”
今日將出門,其實在破曉前的挨打中,楊子牧便已經說過。
刀客老白,雖并不贊同,但也不曾拒絕。
然而,他顯然沒料到,楊子牧竟自作主張的……要將這貼身丫鬟,也一并帶著出門,并去往那個地方。
不過,也還不待對方,繼續(xù)的提出質疑。
楊子牧此時,卻也飛快道:
“今日之事,只是一份確認,并不涉及更多?!?p> “并且,既然有你跟著,自然也不怕走錯路……你畢竟乃是初至,自然也需要時間,令我習慣于你?!?p> 楊子牧此話,其實已經足夠明白。
今天,他根本不會妄動。
今日出門,也只是為了確認……如今是否已經安妥!
畢竟,那群無功而返的錦衣衛(wèi),依然還盯著楊子牧。楊子牧他,就算是謹慎一些,也并無不對。
見狀,老白終究是閉了嘴。
不再繼續(xù)相問。
而隨著楊子牧與小丫頭,分別進了車廂。
楊宅的馬車,便也在陰郁的天空下,緩緩從背街里駛出。
滴滴答答的,向著秦淮河畔而去。
……
如今,春日已逝,夏日來臨。
雖然那梅雨時節(jié),還尚未降臨于京師。
但京師的天空,卻已然氳著層層凝云……只待一陣驟風,撥開云層的平靜,便會化作漫天簌雨。
而不多時,馬車便已經停在了,那一眾歸港的畫舫之前。
事實上,舫間的女子們,也并非從不離舫。
畢竟,沐浴更衣、采買衣物、休閑玩娛,這種種的事情,船上都不太方便。
自然是,也需要下船來做的。
故而此時此刻,當恩客們紛紛歸家,一應伶倌和粉娘,也早就下了舫船,紛紛聚集到河岸一帶。
身家豐裕的,已然買了方小院兒,用來白日里歇息。而活潑好動的,則三三兩兩聚集,在河岸茶坊間,隨意的說著閑趣。
雖然在夜里,這些綠肥紅瘦的姑娘,正是大明繁華的點綴。
但到了白日間,卻又無人愿接近她們。
畢竟,大多數(shù)的恩賓,大多數(shù)的豪客,其實全都自持清高……并不愿意,真正親近于這些女子。
除了……
……
一場簌雨,終究還是落了下來。
楊子牧剛出馬車,便被驟雨給攆著,暫且躲身于某間茶坊。
茶坊中,自然是一應姑娘。
而其中一人,此時更高昂著聲音,頗為得意道:
“你們可知曉,沸沸揚揚的謝園一事,其實卻是源自……富家公子們,皆鄙夷于音律,更輕賤于樂師。”
“甚至,就連應大家,也同樣被他們不屑。”
“但就算如此,在他們的不屑間,應大家卻以一曲《千本櫻》,震得眾人啞口無言,重揚了樂法的美妙?!?p> 說到這兒,此人更是忽然壓低聲音。
頗為神秘道:“甚至,我還聽說……丘家少爺怒極當場,也正是與此事有關,更與譜曲的楊公子有關……畢竟,楊公子此曲,卻正是為我等正名,又令那些富家公子們,盡數(shù)折了顏面?!?p> 無疑,說話者,也是一名伶倌。
而在她的視角里,楊子牧早已被無限美化。
就連楊子牧自己,在聽聞此言后,也是微微有些臉紅。
一曲抄來的《千本櫻》,竟得她們如此尊崇。
這般待遇,的確令其汗顏。
不過,比起楊子牧的羞愧,一旁的丫鬟小嬋兒,以及駐車歸來的老白……此時,卻是紛紛面有異色。
小嬋兒眼中,無疑全是雀躍。
自家公子受人贊揚,她也是與有榮焉。
而刀客老白,則是頗感詫異。
他顯然沒有想到,代號“芒種”的對方,還有這樣一張面孔。
并且,也就在楊子牧三人,正各有所思之時。
茶坊間的女子,也終于注意到了他們……注意到了,于屋檐下避雨的,這名翩翩公子、這個嬌俏丫鬟、這位家仆車夫。
不得不說,白日至此的公子,的確極為的少見。
一時間,所有的姑娘,也紛紛下意識的,向這邊看上了一眼。
然而,也就是這一眼。
就是這……瞬息間的匆匆一瞥!
另一名琴伶,卻是愕然張大了嘴,滿臉的目瞪口呆。
接著,才有一句微顫的聲音,不敢相信的問道:“那邊那位公子,你可正是……楊公子、楊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