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腫么來了?”
丫鬟小嬋兒,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含混的說著。
此時,她剛剛睡眼惺忪的,從外院仆房中走出……卻見到自家公子,早已等候于此,等候于她房門前。
不過,剎那之間。
小嬋兒她,卻也已經(jīng)明白了始末。
甚至,此時的小丫頭,更有些好笑、又有些得意:“公子這是……還沒學(xué)會盤發(fā),需要奴婢幫你?”
楊子牧曾經(jīng),不讓小丫頭稱奴婢。
但小丫頭此時,卻偏偏就是要自稱奴婢。
儼然……也是有些小脾氣!
不過,楊子牧見狀,卻也并不理會她,反而擺足了東家的模樣。
沉聲說道:“就你最俏皮。”
“都讓你好好自省了,還是這般沒大沒小……你真就想,一直住在外院兒,再也不回小爺身邊?”
不得不說,楊子牧一旦拿出主人的架子。
小丫頭,也就立刻軟了下去。
所幸,楊子牧此舉,倒也并非是要訓(xùn)斥于她,僅僅只是調(diào)侃罷了。
見小丫頭滿臉委屈,更是泫然欲泣。
楊子牧又道:
“好了好了,不說你了……來幫我盤上頭發(fā),今天要試做的菜,叫做‘魚香肉絲’……就是不知道,沒有辣椒好不好吃!”
楊子牧說著,已經(jīng)端了張長凳,直接坐在了仆房門口。
不過,也就在他坐下的瞬間。
楊子牧的神情,卻是驟然變得怪異又猙獰。
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公子,你這又是怎么了,這張長凳,難道有什么問題?”小丫頭滿臉疑惑,略顯擔(dān)憂的問道。
但這種問題,楊子牧卻沒法回答。
畢竟,自從四更一點,夜色還彌漫正濃,直到五更三點,晨鐘才終于想起……月影下,那足足三四個小時。
楊子牧他,卻是一直在被動挨打。
此時此刻,別看他穿戴完畢后,與尋常也好似并無二致。
但事實上,他長衫之下,幾乎每一寸的肌膚。
全都……在刺痛灼燒著!
楊子牧甚至懷疑,名為老白的刀客,早已看穿了他的伎倆……這才用一通毒打,以懲戒楊子牧的消極。
“這他喵……就是赤裸裸的報復(fù)!”
……
不過,丫鬟小嬋兒,自然并不知曉這些。
如今,見楊子牧并不回答,已然一邊打理著頭發(fā),一邊也好奇道:“公子,你說的魚香肉絲,可是要將魚肉切絲?”
“可是……這魚肉該怎么切絲?”
對于食物,小丫頭可是深有執(zhí)念。
并且,事到如今,楊子牧變著花樣做菜,也已經(jīng)成了楊宅一景。
別說是老白、馬管家,他們這些賒刀人。
就是尋常家仆、普通小婢。
所有人,都萬分費解于……楊子牧他,好好的公子爺不當(dāng),卻偏喜歡下廚做菜……而做好菜后,還要和小丫鬟分享。
只不過……
今天的楊子牧,顯然沒心情詳聊菜譜。
此時的他,更是兀自問道:
“丫頭,家里有仆人的冬衣么?有的話,待會兒幫我拿兩套過來……并且,把你的針線盒子,也一并給帶來內(nèi)宅。”
這個時代的丫鬟,自然需精通針線手藝。
并且,刀客老白雖揚言,讓小丫頭離楊子牧遠(yuǎn)些,不然便性命難保。
但此話,終究是針對夜里。
青天白日下,那廝必然是曬著太陽、打著盹兒!
根本沒空理會楊子牧。
所以說,此時的楊子牧,卻是必須趁此機會,將某些東西給備好。
哪怕只是為了……不被毆打得更慘!
……
“公子,你到底要干嘛?”
小丫頭的聲音,在臥房中響起。
“別問,快來幫幫小爺,把衣服給脫下來。”
楊子牧有些惱火。
“可是公子……這太緊了,我手都伸不過去……不然,我們換個位置,你這樣我不方便使勁兒。”
又是一陣哼哼唧唧……
半晌之后,楊子牧終于坐回椅子上。
而小嬋兒那丫頭,也拿著件棉衣,愈發(fā)茫然的站著。
“公子,你干嘛非要穿上,這偏小的一件冬衣……別說穿上費勁兒,就是脫下來,也都得折騰半天?!?p> 無疑,剛才的動靜,都是因為眼前的冬衣。
眼前這……略緊的棉服!
不過此時此刻,楊子牧卻并未回答。
反而是,極為細(xì)致的,回憶著他挨打最多的關(guān)節(jié)。
繼而又道:“這件衣服,其膝蓋處、手肘處、腰腹處……都再縫上幾層粗麻,今夜之前就要弄好?!?p> 小丫頭見狀,已然愈發(fā)茫然。
好在,對于自家公子的吩咐,她倒是執(zhí)行得極快。
就連楊子牧自己,也都還在思考著:
還有何處……需要再度改動!
但小丫頭此時,卻已經(jīng)坐到了窗邊,利落的拿起針線,一層層的將粗麻布,給縫合在了冬衣之上。
就像個小媳婦般,乖巧的干著活。
倒真有些……
……
楊子牧嘆了口氣,推開了臥房的房門。
而他的目光,則是有意無意的,看向了內(nèi)院一角……看向了,隱藏于柴柯之下的,那一抹冰鋒。
那是一柄雁翎刀。
一柄……最尋常的雁翎刀!
既是最普通的材質(zhì),也是最常規(guī)的制式,似乎從上到下、都毫無特別。
然而,最令人恐懼的,卻也正是這份尋常。
畢竟,在這個時代,人們最熟悉、最常見的兵刃,其實也只有那一種……那便是官差們的標(biāo)配、官制雁翎刀!
楊子牧可沒有忘記:
刀客曾揚言……除楊子牧之外,所有見其出刀者,都必然會是死人!
也就是說,這柄長刀的原主,其實已經(jīng)死去。
僅僅因為,楊子牧提出了要求,需要一柄練習(xí)長刀……然后,他便被漠然的抹去,永遠(yuǎn)的消失于世間!
楊子牧不是個好人。
甚至,也曾親手殺死過別人。
但就算這樣,面對那怠惰的刀客,面對刀客他……這直白又存粹的冰冷!
如今的楊子牧,卻依然感到了徹寒入骨。
殺人,不難,也并不恐怖。
但漠視于殺人,卻顯然極難,也極為的恐怖。
所以,此時的楊子牧,才必須穿上厚厚的綿甲……用最笨拙的溫暖,來抵御無盡的毆打,以及無邊的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