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走出房間后。
李文翰凝視著床上玉像般躺著的青纓,俯下身,將她抱了起來。
他貼上她的唇,唇齒間傳來的冰涼,仿佛一劑毒藥,從他的胸口注入,直達(dá)肺腑,而后漫向四肢;所經(jīng)之處,皆是蝕骨的痛。
安靜的房間里,壓抑了許久的悲痛似乎終于無可發(fā)泄,噴薄而出。
李文翰抱得很緊,下巴埋在青纓的右肩,
“...你回應(yīng)我一句,青纓...”
他的心臟仿佛攣縮成了一團(tuán),繃著千鈞的重量,
“...我不愿意你走...對你承諾的事情,還一樣都沒有兌現(xiàn)...”
“...我們要在今日成親,對么…”
到了這里三年,李文翰從未有過如此無力的感覺。
他抱著青纓,慢慢屈膝,跪坐在地上。
牙齒鎖死,所有的痛楚郁結(jié)在胸口,仿佛一個無底的黑洞。
他不想再撐下去了。
御史也好,和親也罷。
他什么都不想再關(guān)心了。
……
李文翰的牙齒漸漸松開,眸子轉(zhuǎn)而變得幽暗不明。
他低頭,撫了撫青纓的側(cè)臉,
“我?guī)闳ズ_??!?p> 懷里的人依然神色平靜,面龐死白發(fā)青。
“我說過,你父皇會追殺我一輩子?!?p> “不過,你會同意的,對嗎?!?p> ……
圣上派來的內(nèi)侍到來時,天色已經(jīng)開始變暗。
使臣帶著一眾人在外頭跪了一天,膝蓋早已麻木。
他搖搖晃晃站起來,給內(nèi)侍行了禮,又帶著人往房間里走。
等推開房門時,看見空蕩蕩的房間,眾人皆是詫異萬分,而后心里一沉。
……
李文翰利落抹了幾個巡守侍衛(wèi)的脖子后,接著偷了一匹馬,帶著青纓逃了出去。
他打定了主意,不顧一切往南邊奔去。
到了夜里,他把落腳的地方選在一間荒廢已久的廟宇。
因著馬要在外頭吃草料,李文翰便將它拴得遠(yuǎn)了一些,藏在不遠(yuǎn)處的樹林里。
青纓的尸體,被他仰面放在廟里干凈的石板上。
他給她仔仔細(xì)細(xì)地擦了一遍臉,又坐在旁邊,溫柔地與她說話,
“青纓,咱們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p> “你知道么,我來到這,是為了圣上的社稷安穩(wěn)。等完成了任務(wù),就能回到以前的世界。直到我見到了你,卻什么家國大義都不管不顧了?!?p> “我只想帶著你去你想去的地方,然而,我卻連這個也沒有辦到?!?p> 李文翰頓了頓,看向青纓,仿佛在期待著她有什么回應(yīng)。
青纓的眉也不曾蹙起一下。
她仍然靜靜躺在石板上,一邊的腿微微曲著,膝蓋在裙擺里隆出一個微凸的弧度。
李文翰伸手覆上去,想要把她的膝蓋放平。
然而,青纓的關(guān)節(jié)如同已經(jīng)定了型的蠟像,一動不動。
他愣愣地看了青纓許久,只覺得自己仿佛又被周遭的黑暗卷入,窒息而又無力。
直到悲意再一次將理智吞噬。
“青纓,你罵我一頓吧...說我早該把自己的來歷告訴你,說我這樣穿越過來的人,都應(yīng)該是異類...或者告訴你的父皇,讓他點(diǎn)一把火,把我燒死...”
“就算能重生又如何...無論重生多少次,也只能遇見你一次...”
永永遠(yuǎn)遠(yuǎn),都只有這一次。
然而,這樣僅有的一次,他卻沒能抓住。
就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她終究只會越走越遠(yuǎn)。
...
四處皆是死寂,濃濃的黑暗包裹著坐著的人,讓他難以呼吸。
廟門縫隙的月光投入,拉成長長的一線,照在石板上的青纓身上,讓她的森森的冷白與身上的淺色衣裙融為一體。
李文翰看著她,伸手欲要為她理好鬢邊的亂發(fā)。
然而,“砰”地一聲響后,廟門被踹開,門板轟然倒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