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翰接到圣上下旨的消息后,馬不停蹄地往宮里趕。
此時(shí)天才剛亮,穿過市集時(shí),只有幾個(gè)販粥的小販出來擺攤,在一鍋冒著熱氣的白粥旁忙活。
馬蹄聲急,踏在空曠路面上,余音繞過街頭巷尾。
路過一個(gè)岔路口時(shí),李文翰隱隱感覺有些不太對。
——周圍雖然靜悄悄地,但沿街一排五六個(gè)店鋪的門,卻是虛掩著的。
要知道,中京雖說是天子腳下,卻遠(yuǎn)遠(yuǎn)沒有到夜不閉戶的程度。若是一家店鋪沒有上閂,倒還說得過去...但若是接二連三過去,一連五六家,就有點(diǎn)奇怪了。
不過,他還是沒有停下。
這樣不起眼的異常,在白府一家老小的生死面前,算不上是什么大事。
只有盡早進(jìn)宮,才能盡最大的可能,把盛怒中的圣上拉回來,重新審視景王遇刺之事。
——盡管對于勸解圣上這件事,李文翰心里還沒什么勢在必得的說辭。
終于,馬蹄聲在南宮門面前停下。
李文翰一刻也不停歇,一路靠著上朝的笏板過了一道道看守,直到殿外。
殿外齊齊跪著白府一家老小,有身體弱些的,跪了一個(gè)晚上,支撐不住,昏昏沉沉往一邊倒。
李文翰找了一圈,誰都看見了,就是沒看見白悠。
于是,他急急就往殿里竄,直到被殿外的內(nèi)侍攔住,
“御史大人,不可?!?p> 李文翰嗔目,
“如何不可。誰在里頭,是不是景王妃?”
內(nèi)侍見他強(qiáng)硬,不由得氣勢弱了一些,
“御史大人,圣上正在里頭問話。您不如在外頭稍事歇息,等圣上問完了,自會有人出來給大人您通秉?!?p> “不成,”
李文翰一刻也等不得,
“我有事,要立刻面見圣上?!?p> 不等侍衛(wèi)回答,他便大著嗓門,朝門里喊起話來,
“圣上!景王他還有叮囑臣的話,臣還未說與圣上聽...”
“圣上!王妃是不是在大殿里,景王他囑咐給臣的話,正是與王妃有關(guān)!”
這么喊出來,聲音如同洪鐘,響徹殿內(nèi)。
不管是外頭還是里頭的侍衛(wèi),神色都變得有些尷尬。
...
白悠跪在殿中,剛剛在休書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此時(shí)聽到李文翰的聲音,手中的筆尖一抖,滴下一小滴墨汁,在白紙上暈染開。
她抿了抿唇,原本死寂的眼中,不知怎的,突然變得模糊。
圣上并不理會門外李文翰的聲音,而是伸過手,奪下白悠的筆。
他幾乎沒有猶豫,轉(zhuǎn)身把一旁內(nèi)侍手中托著的毒酒拿了過來,遞給白悠,
“悠兒,喝了吧?!?p> 白悠抬眼定定看他,
“圣上,悠兒想聽聽御史的話,再喝這杯酒。”
“不必聽了,”
圣上的語氣很平淡,
“自己喝,還是要讓人喂你喝,選一個(gè)吧。”
白悠的拳攥緊,指尖刺破了掌心。
她閉了閉眼,剛才因李文翰的聲音而泛濫的淚,終究沒有流出。
于是,伸手拿了酒,看著眼前神情淡漠的人,笑著敬了一杯,
“圣上?!?p> “愿圣上疆域所及,國祚延綿,安享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