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悠從宅子里搬出來時,正逢一個下著瓢潑大雨的夜晚。
宅子邊上只有容納一輛馬車通過的小徑,小徑通向往西的一條大道,此時因著雨水,有些泥濘不堪。
吳珂攙著她上了馬車,望了一眼路上的泥,
“偏偏遇上下雨,留下車轍印記,暴露了行蹤就不好了?!?p> 他說著,又轉(zhuǎn)頭看向張?zhí)兀?p> “還需勞煩太守派些人,在馬車走后,把車轍印子都清理了?!?p> 張?zhí)攸c頭認(rèn)同,掀開簾子,向車?yán)锇子普埵荆?p> “不如卑職多派些馬車來,趁著今晚,將這條路碾上個十幾二十趟。”
白悠頷首,目光溫和,
“太守心思縝密,有勞了?!?p> 張?zhí)負(fù)u頭,
“近日翎州事務(wù)頗有些繁雜,實在脫不開身。此次王妃出行,還請恕卑職不能一路跟隨。”
白悠明白,張?zhí)爻槌鲞@么些日子來,實在是有些不太容易。既然都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這一回不陪著她去,也是情理之中的。她點了點頭,沒有言語。
張?zhí)匾娝龥]有意見,又把自己身后一個系著頭巾的馬夫叫來,
“這是一向跟在卑職身邊的何老,他會帶著幾位,去到停云莊。”
...
馬車一路南行,直到深夜。
白悠坐在里頭,雖是頭昏腦脹,卻難以入睡。
她一閉上眼,就想起自己發(fā)現(xiàn)關(guān)斯嶺時,他毫無血色的臉;想著想著,又似乎看見夢見的停尸間抽屜,和抽屜里白布蓋著的人。
這樣憂慮而緊繃的狀態(tài)已經(jīng)持續(xù)了三四日,到了此刻,她的意識已經(jīng)變得有些恍惚,感知也變得遲鈍。
直到馬車放緩,停下,而后是馬夫的一聲“吁”,將她拉回現(xiàn)實。
吳珂掀開簾子,回頭看白悠,
“王妃,該上船了?!?p> 白悠看向簾外。
眼前是一條十余丈寬的河流,不算寬,也不算窄。
順著河水奔流的方向望去,一聯(lián)排高聳入云的山峰橫亙在眼前。
山峰連綿不斷,只露出的唯一一個狹窄的缺口——似乎被這條河的水流生生劈開的。
月光下,河水湍急,一聲聲擊打著兩岸的碎石。
一條掛著燈籠的烏篷船停靠在岸邊,被一波一波沖擊著,來回?fù)u晃,又發(fā)出悶響。
她從馬車上下來,跟著帶路的何老,上了船,彎腰進(jìn)船艙坐下。
吳珂帶著三個手下在外頭,麻利搬上了行李后,亦是魚貫而入,喊船夫開了船。
...
烏篷船熄了燈籠,在水面上晃晃悠悠,往遠(yuǎn)處被劈開的山峰缺口進(jìn)發(fā)。
船艙里的燈火很暗,隨著船只的搖晃,明明滅滅。
何老起身,撥弄了幾下,終于亮堂了些。
他恰好看見燭火照耀下、白悠蒼白的臉,不禁有些擔(dān)心,
“王妃不舒服?”
白悠搖頭,
“大約是暈船。”
白悠在原來的世界時,并不是暈船的體質(zhì);只是到了這頭,約莫是白大小姐的身子骨本來就弱一些,才在水面行了不到一刻鐘,就有些惡心反胃了。
何老點點頭,看向船艙外頭的船夫,
“小伙子,還有多遠(yuǎn)?”
船夫搖了兩下槳,回過頭,指向前方,
“看見兩邊山中間的閘口沒?還有一里水路,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