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槿雙手撐著石面,緩緩地坐正,對著他綻開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今日之事,阿槿能夠理解。一切只是為了存活下去,王爺放心,阿槿不會為此事介懷的。王爺身為堂堂七尺男兒,更不必為此事傷神,許下一個莫須有的承諾?!?p> 這笑容這么燦爛,燦爛得這么真實,一瞬間竟連景曜也被騙了過去。
雖說這正是他如今想要的回答,但聽到阿槿這般灑脫的話,他心中某處竟也感到有些不適。
“你真如此想?”
顧槿仍保持著笑容,點了點頭,為了給自己的話添加可信的佐證,又道:“若你我都不說出口,就沒人知道的。再說,阿槿……其實有喜歡的人啦!”
景曜挑了眉,回想了一番方才的情形,自覺自己應(yīng)當(dāng)沒有錯認這小女子眼中的情意。
“哦?是哪位青年才俊,竟然能夠俘獲顧小姐的芳心?”
聽聞景曜此話,顧槿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他的臉,低下了頭眼珠左右亂轉(zhuǎn)了兩圈,定神說道:“他……他姓李,家住盛都,是我父親門生,我與他從小熟識,他如今也在朝堂上當(dāng)了個不大不小的官,他待我是極好的,他說以后要娶阿槿,阿槿也愿嫁他?!币痪渲e話,倒也說的似模似樣。
景曜在腦中篩了一遍這句話所指的條件:李姓,顧相門生,中階官員。
倒確實有一個,不過那人已年過三十,家中早有妻妾成群,不可能是顧槿話中所指之人。
景曜撇了一下頭,失笑。
這小女子,如今倒還學(xué)會信口胡謅騙他了。
不過撇除那李姓條件之外,她胡謅的這番話倒是與自己都能對上……
但或許他待她……也不算太好罷?
夜色溫柔,天上的云海也散開了,柔和的月色照了下來,令她的臉看上去瑩亮圣潔。
他有一瞬恍惚,隨后似無法操控自己的動作般,慢慢抬起右手,食指和拇指合攏,輕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將她低下的頭緩緩抬起。
那一張精致的臉在月光下顯得如妖魅般惑人。
她的眼眸有一瞬的慌亂。
他極具侵略性的眼神牢牢地捕捉住她的視線,隨后她的視線便如同被按在爪下無法逃開的幼獸般,與他深沉如墨般的眸子緊緊糾纏。
許是因早產(chǎn)體弱的緣故,顧槿的雙瞳顏色有些淺淡,不像他那般濃黑,反倒像是琥珀的顏色,清透見底,即便在這月色中,也顯得如天街小雨般清淡。
這雙清淺的眸子,似乎不太善于隱藏主人的情緒。
她嘴角如今還掛著笑呢,但眸中卻呈現(xiàn)著一抹不容錯認的迷戀和痛意。
景曜只覺得,她這雙眸子,在專注地盯著一個人的時候,真能叫人將心也捧給她。
四目相對中,不知到底是誰先惑了誰,又是誰的唇先靠近的誰。
這抹柔軟像絲綢,又像云朵,青澀地拂過兩人的唇。
而這一個清淺的如同今夜月光的一吻卻并沒有深入的機會。
在下一刻,顧槿便如同被火灼了一般逃離了開去,慌亂地躺在了這塊平石上,嘟囔了一聲:“我……我困了。”側(cè)了臉,任冰冷的石塊吸走自己臉上所有的熱意。
景曜抿了抿嘴角,果然,阿槿并沒有其他所謂的心上人。
他輕舒了一口氣,走到平石另一側(cè),躺了上去,手自然地搭在了顧槿的臂上圍住了她,道:“睡吧。”
說罷用內(nèi)力催發(fā)了熱量從手掌接觸處傳到她身上。
她本來還欲推拒,但景曜才牽住她伸過來的手,她就一個激靈,隨后便好似沒了力氣一般,任他把她的手放回身前。
“你方才不是還說不會為禮教介懷?此處寒冷,若本王不護你一二,像你這種風(fēng)一吹就倒的紙片人兒第二日又該昏沉不起了。”
這個理由輕易地被顧槿所接受。
其實她內(nèi)心不想承認的,她十分享受這種被他保護著的感覺。
雖她方才的自尊心讓她拒絕了他的承諾,但事實便是在她的內(nèi)心中某個角落,方才聞言后也想要萬事不管地嫁給他。
就算他不是因愛她而娶了她。
半窩在他的懷里,顧槿自欺欺人地閉上了眼睛告訴自己,這個懷抱這不過是因為天寒地凍,她不能受涼而已。
……
第二日清晨。
顧槿在清脆的鳥兒啾鳴聲中醒來,入目是那片平靜如鏡的詩意湖水。
景曜正在篝火旁加著干燥柴火。
聽到了她衣物窸窣的動靜,他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隨口道:“醒了?”
“嗯,殿下一夜沒睡?”
“在你身旁躺著歇了一會兒。”
她有些懊惱,王爺昨日定也很累了,卻為她守了一夜。
王爺會不會覺得她是個很沒禮數(shù)的姑娘?
罷了罷了,反正王爺都說將她當(dāng)妹妹了,哥哥照顧妹妹或許也是應(yīng)該的罷?
想到此處,顧槿又在心里嘆了口氣,她一點都不想當(dāng)他的妹妹。
帶著種種雜亂的思維,顧槿站了起身,偷偷拿了一旁已經(jīng)晾干的小衣小褲,想要走到附近深林處借著樹木的遮蔽換好。
她才剛邁出幾步,景曜就好似背后長了眼睛似的,出聲問道:“要去何處?”
被喊破的一剎那,顧槿停了腳步,有些尷尬地將拿著衣褲的手背到身后道:“去那邊林子里,換下衣服?!?p> “我隨你一起?!本瓣讚芾艘幌禄鸲?,將潮濕的火絨放在火堆上方熏,不一會兒便冒出了一股滾滾的濃煙。若是修文等人尋下來了,或許能看到這記號。
確認這柴火還能堅持片刻后,景曜走了過去,但他在看清那片密林之后,又改了主意,扭頭對她說,“這片林子似乎從無人煙打擾,野生野長的蟲獸應(yīng)該不少。你在此處換吧,本王不會看的?!?p> 她從小雖也常隨辛夫人踏足山林,但一般走得都是樵夫探好的安全區(qū)域,并未曾探過野林。如今聽他這般說,也不再堅持,默默地換好了衣服后去了湖邊好好洗漱了一下。
往回走到他身邊,景曜對她說道:“餓了吧,你在這處等我,我去林中找些吃食?!?p> 顧槿聞言擔(dān)憂地說道:“王爺不是說這林中很危險嗎?”
景曜說:“放心罷,只是對女子來說危險而已。一般的野獸還沒那能耐吃了本王?!?p> 他對自己能力有著最保守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