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的衣物!
哦,對,方才自己身著小衣褻褲時入了水,如今卻通身干燥……她昏迷期間,只有可能是景曜幫她換了濕透的衣服,又擦干了周身。
雖說是十分貼心的舉動,卻著實……
她扭過頭,牙齒死死地咬了咬唇,令自己清醒過來——若不除去濕衣,任她躺在那處,她不比他的強悍體質(zhì),此刻定然已寒氣侵體,又要一病不起了。此時此刻的她,又何苦要執(zhí)著與景曜之間的所謂男女大防呢?
想通這關(guān)節(jié),她深吸了一口氣,強忍著從心口蔓延到全身的羞澀熱氣,盡力保持著表情的平靜,便欲裝作無事發(fā)生。
她想要從這石子地上站起來,卻忘了自己剛從高及百尺的懸崖上墜落入湖。經(jīng)歷了這樣一個生死大關(guān),若不是睢王相救,她此刻定已已魂歸黃泉。
如今雖說撿回一條命,但這驚險的經(jīng)歷還是令她全身脫力了。因此在她手掌甫一撐地作勢站起身的瞬間,雙腿便無力地軟了下來,下一刻,手掌便觸及了地面上那些尖銳的碎石。
“小心!”
景曜離得不算遠,但因坐在一塊大石上,這一幕發(fā)生的太快,他起身挪移過去之時,顧槿的膝蓋已堪堪觸及地面,手掌已然劃出了幾道小血口。
他將她腰身撈起,避免她身體受更重的傷。
顧槿不知自己的身體竟已虛弱至此,竟連站起身都做不到。
手中新傷傳來劇痛,她倒吸一口涼氣,正準(zhǔn)備迎接膝蓋的疼痛時,一瞬間天旋地轉(zhuǎn),身體已被景曜打橫抱起。
她睜開方才因害怕而閉上的眼睛,睜眼是他松垮的白色交領(lǐng)中露出的一對深邃鎖骨和淺蜜色的肌體。
此刻因為擔(dān)心,他的心口正不住上下起伏著。
顧槿抬起頭,入眼是景曜極好看的下巴線條。方才遠看時看不出,近看卻能清晰地看見他下巴和頜處淺淺地冒出了一點點青茬。
她窩在他的懷中,隨著他的走動,方才不慎跌倒而劇烈抖動著的心臟毫無緩和的跡象,反倒愈跳愈快。幸好此處離篝火只幾步之遙,不然顧槿疑心,她那顆不中用的心此刻已能從喉嚨里蹦出來了。
景曜單膝跪著,將顧槿放在火堆旁他方才坐的那個位置。
顧槿看到他此時手上還搭著剛剛準(zhǔn)備掛在一旁木架上晾的她的衣物。
“王爺,阿槿自己晾。”她向他伸出手,小聲倔強地說道。
“別動。”
景曜的視線轉(zhuǎn)向她的手,皺了皺眉,并不將衣服給她,將她濕的衣褲放到一旁,也不許她拿,空出的手控制著力道,握住了她的雙手,又輕柔將她手掌打開,仔細打量了一下她手上新弄的傷勢,拿出藥瓶欲給她上藥。
她瑟縮了一下,倒也乖乖地任他上了藥。
在上藥的時候顧槿想到,王爺方才在懸崖上牽扯她時,手臂上流血不止。
她強撐住身體,想掀開他的袖子查看他的手。
“王爺,你方才也受傷了,讓阿槿看一下傷勢。”
看見面前這個小女子睜著一雙擔(dān)憂的眼睛,他唔了一聲,坐到了她坐著的這塊平坦巨石上,任她用手輕輕地卷起他的袖子。
在看到他手臂上那道長長的銳器傷時,她眼角蒙上了一層水霧。那傷勢經(jīng)過劇烈動作的撕扯和湖水的浸泡,此時看上去猙獰無比,看著就讓人覺得好痛。
她忍著眼淚和手上的細微疼痛,拿出藥包中的金瘡藥,均勻地撒上他的傷口,又用牙撕下了衣裳襟口處的干凈布,將他傷勢妥善地包扎好后放下他衣袖,這才轉(zhuǎn)頭把忍了許久的淚眨了下來,拭擦掉后還回頭沒事一樣對景曜笑了笑。
那笑容太勉強,眼眶又紅,他一眼就看出來她哭了。看著她強裝無事的臉,他心頭一熱,將她一雙蔥管般的纖細手指牽住攏在心口。
夜色已漸漸地爬上了天空,而他的眸中暗色,卻比此刻的夜色更加濃重,深深地望進了顧槿的眼底,四目緊緊相接。
“哭什么?”
“阿槿又沒哭?!彼奶摰貏e開眼。
“分明是哭了,本王方才瞧見了?!?p> “沒有……”說完,她猶豫了一番,又轉(zhuǎn)頭望進他的眼中,張了張口,試探道,“王爺,為何對阿槿這般好……以至于,舍命相救?”
說完她便緊緊地看著他的眼睛,眼含期待。
他一直低著頭看著她的眼睛——她的眼神蘊含了太多的情緒,即使對感知女子情緒再笨拙的他,此刻亦從她的話語和眼眸中接收到了一縷不由錯認的情意。
可他如今正被王黨勢力密切盯著,他的心思,如何能輕易說出口?
若是給了這小女子希望,又令她失望,她自會傷心萬分;若不令她失望,卻令她成為了他的弱點,她定然會有生命危險。
“本王不過是擔(dān)心顧相的女兒隕落在此處,回去無法交代罷了?!?p> 景曜垂下眼睫,輕描淡寫的一句,讓顧槿的眼中神色黯淡了些許。
他定了定心,回望她又說道:“倒是你,為何不顧安危跑到這朔金山,莫非……”
“沒有什么莫非?!鳖欓燃奔钡囟伦×怂脑掝^,卻心虛地不知道說什么。
她知道景曜還定定地看著她,她卻不敢看向他,眼睛四處飄忽,沒個著落。在終于不經(jīng)意瞟到他的時候,才看到了他眼中此刻濃濃的笑意。
他又這般捉弄她!
她著惱,使了點勁想要將雙手從他的掌控中抽出,但他卻不松手,反倒在她泄了力之后略使了個勁,反倒將她牽扯到了懷中。
顧槿沒有防備他的舉動,此刻便忽的如蝶般撲進了他寬厚的懷中,兩人心跳相接,一時,除心跳外,寂靜無聲。
期盼了多年的溫玉入懷,景曜發(fā)出了一聲滿足的喟嘆。
但他的冷靜只允許他有片刻的失神。
在下一刻,一句口是心非之言便脫口而出:“阿槿,雖說今日事出有因,本王亦無意要壞你貞潔,可事實便是本王因故看了你……若你介懷,本王亦會負起應(yīng)負的責(zé)任?!?p> “殿下……對阿槿無半分情意嗎?”
“本王只是把你當(dāng)成妹妹一般看待?!?p> ……
原來在他眼中,她便是這種以可笑的女子貞操論來逼迫男子婚娶的俗人嗎?
這百般的維護相救……原來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種情感啊。
可若不是真心愛她,他又何苦非要對她負責(zé)呢?
這種負責(zé),她并不想要。
上一刻還因為這過于靠近的距離而怦怦直跳的心瞬間冷卻,她撐起了手臂,將自己緩緩?fù)齐x眼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