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蒙亮，蒼月處的云層像泛著白色的泡沫，隱隱疏星猶如空中盛開的白花瓣。
楊歡與梅林老祖秉燭夜談，毫無睡意。是乎讓人蒙醉的夜紗卻未能給二人掩蓋上一點兒困色。
茶壺的水早已喝干。
兩人要么起身站立，要么踱來踱去?；蚺e手于桌面，或依身于窗臺?；驊n郁恬靜，或眼如怒星。
“首先要排除我對巡查司的懷疑，”楊歡柔聲道，“昨夜，從浮萍兒身上所帶的密函可以證明！”
梅林老祖稍稍笑道：“我倒是覺得事情沒有這么簡單，我潛伏在昭月臺的房頂上細(xì)瞅了很久，見她擠眉弄眼的，倘是朝幾位軍校暗示什么?！?p> “女子向來如此要么眉翹要么眼眨。”楊歡說到這里起身又俯于窗臺，漠然望著朦朧中的應(yīng)安城，概然道：“老祖應(yīng)該還記得昭北吧？”
“嗯！”老祖點了一下頭，“那么，接下來，我們該如何行事又從何處入手？”
楊歡轉(zhuǎn)過身來悠然地說道：“你還記得我們上次也是如此的迂回推測，并在長談中找到了方法?！?p> 老祖點頭道：“可是今夜快要過去，依然沒有頭緒更沒有一絲兒線索可以尋跡?！?p> “有一點點，”楊歡淡淡一笑，“得用時間和方法去證明?！?p> “那，我同劍南劍北們眼下又該行著何事？”老祖問道。
“這樣吧，”楊歡來到桌前，望著梅林老祖，凝眸中，他仿佛又增添了一些白發(fā)。
老祖見他欲言又止，笑道：“以前我疏懶于山林之中以梅林為伴。至從上次在土窯之中瞧見那些可憐的孩兒后，突然覺得趁現(xiàn)在有些本領(lǐng)還可以做些人事。”
說到這里，兩人目光一對，向顧而笑。
楊歡笑道：“老祖一代宗師嫉惡如仇，武藝卓絕，實在令人稱羨！”
“哈哈哈~”老祖樂得開懷大笑。
笑道：“你喚我為一代宗師，老夫何敢稱之！”
“老祖可知，你搗毀土窯救著了無數(shù)嬰兒性命，又只身進(jìn)入巢穴之中，以一人之力克萬敵之惡。哪一位宗師又能做得到呢？”
“哈哈哈~”老祖喜笑顏開，拍拍胸脯，沉沉地道，“那些干著慘絕人寰的逆賊，老夫定要替天行道，將那等蝗蟲之輩如數(shù)除凈?！闭f到這里，怒目圓睜，望著楊歡，又沉聲道：“楊公子，老夫雖老態(tài)龍鐘可收拾那些逆賊已經(jīng)足夠。不要顧慮太多，救那些孩兒要緊，直說吧！”
“多謝老祖！”楊歡躬身道，“有勞老祖帶上劍南劍北到附近的土丘，或密林之中查勘一番。我以為，或許能尋覓到一些洞穴暗道，煙塵或是機(jī)關(guān)。”
“嗯！”老祖點頭答應(yīng)，朗聲回道，“如此甚好！”
……
梅林老祖回到鞍馬客棧時，已經(jīng)天光大亮。
劍南劍北已經(jīng)起床，昭北躺在床上，睜著小眼睛，正側(cè)面望著樹枝上那些跳來跳去的花鳥兒發(fā)愣。
“呵呵，”老祖來到昭北跟前，一把摟住他。笑呵呵的逗道：“你猜猜，你家?guī)煾竼編煿蚊?？?p> “嗯，”凌昭北轉(zhuǎn)著小眼睛，俏皮地回道，“我猜準(zhǔn)時喚你為大俠，老俠吧？”
“哈哈哈~”老祖被樂得大笑幾聲，“看來我家昭北孩兒未來一定是大俠嘍！”
“嗯！”昭北小眼睜的滴圓，從小嘴里吐出清脆的童聲，“我長大后定要成為我?guī)煾浮獥顨g那樣的人！”
見師父被樂的這般高興，劍北從外走進(jìn)來，躬身問道：“師父老人家定是出去拾著些銀兩。”
“銀兩？”老祖撇著嘴淡淡一笑，樂呵呵地說道，“楊歡喚為師為一代宗師哩！”說到這里仰頭嘆道：“為師定不負(fù)那‘宗師’一名，你二人更不能行悖逆之事?？炜焓帐靶欣铍S我前去查察一番，多帶些干糧酒水?！?p> 月光隱隱至沒，黑色陰慘慘地籠罩著一片村子。
高矮不等的房屋和大小不同的門庭，如死寂中的墳場墓穴。飄來一些薄霧，彌漫在聳秀的寒林中，顯得更加清冷，陰森駭人。
一些影蟲身裹花布，頭戴尖帽，引頸伸頭環(huán)視了一番周圍。爬出地縫時宛如一只只亂竄的山魈。一雙鼠眼正從紅色的面罩中窺視著村子。
進(jìn)了村莊，挨個兒地推窗而入。
出來時，均捂著哭不出聲的嬰兒。人手無空時便出村閃進(jìn)地縫之中，又依然像影蟲草般拱進(jìn)了土里。
不多時，來了一路馬蹄上包著厚布的人馬。
幾位黑衣人拉出來兩口架在木車上的棺材。又不多時，一路人馬急著離開。到了一條大河邊，一艘船從上游而來。裝上棺材后又往下游而去。
天光微亮，一路送葬的隊伍開始出現(xiàn)在路上。
經(jīng)幡飄揚，葬布高掛。一聲號起，鼓鑼齊鳴。靈車被紅花大布籠罩，前面立著彩紙做成的金童玉女。隊伍的人群身著白布，掛著孝巾，手持扎香，掩面哭泣。道士僧人并列其中。頌經(jīng)念佛，目不斜視。
行至一小彎處，送葬的隊伍遇著正騎兩匹快馬的人。
又一聲低沉的號響，瞬間，哭聲震天，哀號遍地。紙錢火化，香煙繚繞。煙霧騰空之際，如黃塵霎時蔽空。
楊歡同馬良見此狀立即下馬讓路，二人臉上瞬間被悲情暈染，僅不住落下淚來。
來到村口時聽哭聲如浪。
無數(shù)人用一雙眼巴巴的眼睛把他們二人望著，接著，又行跪拜之禮。
“老人家！”楊歡從馬上跳下來，捉住一位老者的手，顫顫地問道：“使不得！大家快快請起，引我二人進(jìn)入村中細(xì)細(xì)查看！”
“總共不見了十九名嬰兒，我家兩名孫兒全部被盜。”老人家在前面引路，邊揩眼淚邊哭訴道。
進(jìn)入村中，來到一間房屋下，忽然一盆臟水從上傾泄而下。楊歡被淋了個正著，一抬頭，見一名婦孺哭訴罵道：“爾等的差官又有何用？拿著官府給的銀兩卻辦不了人事。日流以來，慘案迭出，嬰兒如數(shù)被盜。一點防患于未然的辦法也拿不出。這等差官如草芥泥蟲！”婦孺罵完，丟下雞蛋爛菜。接著，全村的污穢之物皆拋了過來。
馬良躲在一邊，剛要拔刀而上時立即被楊歡喝住。
“鄉(xiāng)親們！”楊歡道，“我二人已向知府大人陳請了會在村中布置兵將。如若再來定要將那些奸逆的盜賊抓捕歸案！”楊歡說完后雙膝著地，臉上淌著淚水，如在風(fēng)雪中跪僵的漢子，巍然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