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鷹嘴崖滅
鷹嘴崖石屋區(qū)域,中央那間最大的石屋如今已變成了一片廢墟。
此際,滿臉刀疤、樣貌兇橫的漢子端坐在廢墟正中央,衣衫破裂,血跡斑斑,身邊倒放著兩只大黑錘,看其樣貌,赫然便是鄭疤頭。
離著鄭疤頭不遠的地方,黃不易仰面躺倒,已然氣絕。在黃不易身邊,一具血肉模糊的尸體趴伏于地。
“大當家的!”
牛奇沖到廢墟前,看到如此慘烈的場面,驚得高呼出聲。
鄭疤頭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牛奇便收回了目光,仍舊端坐未動。
牛奇心中一突,僵立在原地,不敢再有動作言語。
緊接著,王相出現(xiàn),他也如牛奇一般,甚是驚訝,看到牛奇的神情,他很是識趣地停在了牛奇身邊,微微低著頭,不敢去看鄭疤頭。
堂堂鷹嘴崖的大當家在自家老巢差點讓人給打死,而牛奇和王相近在咫尺卻遲遲未能過來增援,不管原因如何,牛奇和王相二人都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兩人此時俱是愧疚又是后怕。
又是數(shù)息過后,軍師和一眾鐵面匪才姍姍趕到。
軍師來到廢墟前,目光首先落在了黃不易和那具趴伏于地的尸首上,之后才看向了鄭疤頭。
“大當家的,您沒事真是太好了,大當家的威武!”軍師捂著胸口揭去了鐵面罩,露出一張蒼白的尖臉,臉上盡是諂媚的笑容。
“臨陣脫逃慫貨,你還有膽子回來?”鄭疤頭豁然起身,拎起一只大黑錘,狠狠地甩向了軍師。
“大當家的饒命!”
軍師臉色大變,連忙閃身避開迎面飛來的黑錘。
“咚!”大黑錘重重地砸落,在地上砸出一個大坑。
“將他給我拿下,若是反抗,格殺勿論!”
鄭疤頭一擊未中,當即便對牛奇和王相下起了命令。
牛奇和王相沒有任何的猶豫,縱身撲向了軍師。與此同時,十幾臺玄鋼弩立馬被架設妥當,快速裝填好的弩箭齊齊指向了軍師。
軍師本就只是化液境的煉氣士,如今飛劍受損,又有傷在身,看到弩箭指來,當即便停下了腳步,不敢再逃跑。
牛奇與王相隨即趕到,一左一右封住了軍師的所有退路。
鄭疤頭拎起另一只黑錘,緩緩地走向了軍師。
“老子與人拼命,你卻拔腿而逃,這還是兄弟?”鄭疤頭來到軍師對面,滿臉的煞氣。
軍師臉色慘白,雙腿都開始打顫起來,他哭喪著臉,哀求道:“大當家的,我一時糊涂,念在這么多年,我一直鞍前馬后的,求您放我一條生路,求求您了,……?!?p> “求我?當初你和鄭良襲殺西柳部的時候,有生起過半點憐憫之心么?”鄭疤頭緩緩湊到軍師耳邊,聲音弱不可聞。
軍師先是一愣,而后雙眼睜得渾圓,正欲開口說話,卻被鄭疤頭一腳踢翻于地。
“嘿嘿,老子若是死了,你便是鷹嘴崖的大當家了吧?”鄭疤頭怒指著軍師,高聲道:“吃里扒外的東西,竟然與黃家勾結在一起謀害老子!”
鄭疤頭此言一出,牛奇、王相以及其他鐵面匪一個個轉頭怒視著軍師,恨不得立馬將其亂刀分尸。
“他不是大當家的,他不是大當家的!”
軍師掙扎著從地上起身,伸手指著鄭疤頭,眼巴巴地看著牛奇和王相,帶著哭腔說道:“三當家的,四當家的,他不是大當家的,先前就是他假扮大當家,讓你們不要進到這里,你們要相信我,……,求你們一定要相信我!”
軍師已經近乎乞求,但回應他的只是一雙雙冰冷的眼睛。
“你給我去死!”軍師絕望之際生出決然,他猛然召出飛劍,向著鄭疤頭急刺而出。
飛劍的速度很快,但是鄭疤頭更快,黑錘一呼而過,準確無誤地砸在了迎面而來的飛劍之上。軍師的飛劍本已嚴重受創(chuàng),如今再挨上一記重錘,竟是咔嚓一聲攔腰折斷。
軍師哇的噴出一口鮮血,隨之,牛奇和王相幾乎同時出手,一人一拳將軍師打得橫飛而出。還未等軍師落地,機栝聲連連響起,一支支玄鋼弩箭應聲而出。
下一刻,沒有任何的意外,體魄孱弱的軍師瞬間變成一只刺猬般,死得不能再死。
“你們倆留下,其他人先退出去!”
看著軍師凄慘的死狀,鄭疤頭似乎于心不忍,揮手讓其他鐵面匪先行退去,留下了牛奇和王相。
牛奇與王相面面相覷,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鄭良死了,軍師也死了,鷹嘴崖的座椅也該重新排一排了,尤其是你倆的座次?!贝狡渌F面匪退去,鄭疤頭緩緩地開口了。
牛奇與王相聞言,齊齊一愣。隨即,牛奇眉頭皺起,王相臉上的喜色一閃而過。
“你倆都是三境,戰(zhàn)力相差不多,讓你們捉對廝殺分勝負定座次,有傷和氣。不如以功勞來定座次,你倆說說自己都為鷹嘴崖立下過什么功勞,我以功勞大小來給你們定座次?!编嵃填^拎著一柄大黑錘,輕輕在手中晃著,眼睛卻是牢牢地盯著牛奇和王相的表情。
牛奇與王相對視了一眼,而后都沉默了起來。
“怎么,都不說話,那我便按照原來的順序,只把你們的座椅往前挪了。”鄭疤頭將大黑錘擱到了地上,單手撐著錘柄。
“大當家的,既然三哥謙讓,那便由我先來說說?!蓖跸嗲辶饲迳ぷ?,往前走出了一步。
“這才對嘛,我們鷹嘴崖講究的是個能上庸下,用不著扭扭捏捏地謙讓,有什么功勞,都攤到桌面上來比一比?!编嵃填^咧嘴大笑。
“十年前,我?guī)е值軞⑦M了黃桑部,親手宰了黃桑部的族長,將黃桑部的糧倉都搬上了鷹嘴崖!”王相待到鄭疤頭的話音落下,便迫不及待地說出了自己的第一樁功勞。
“巧了,我也在十年前只身去了一趟紅巖部,不但殺掉了紅巖部實力最強的三境武者,還將紅巖部族長的女兒給帶上了鷹嘴崖,獻給了大哥!”牛奇不甘落后,說完,還把眼偷偷地看向了鄭疤頭,觀察鄭疤頭的表情。
“不錯,都是大功勞,接著說!”鄭疤頭嘴角帶笑。
“九年前,青羊部年祭,我?guī)е值軅児テ魄嘌虿?,殺掉了青羊部近半的男子,抓獲了三十多個年輕的青羊部女人!”王相又說了一樁往事。
不待王相把話說完,牛奇便急不可耐地開口:“八年前,……?!?p>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各自炫耀著自己的光輝過往,卻沒有察覺到鄭疤頭嘴角的笑意漸漸斂去。
……
“四年前,西柳部狩獵而歸,獵物豐富,恰好被我和一干兄弟撞見。西柳部起先還不愿意奉上獵物,待到我轟殺一人,又將另一人的雙腿打斷后,便乖乖地交上了他們所有的獵物。就是這一批獵物,給我們鷹嘴崖儲備了近半個月的肉食,要知道那個時候已經接近寒冬,食物可不好找!”王相說話時,臉上現(xiàn)出了得意的神情。
“西柳部么?”
這時,一直靜靜地聽著兩人炫耀功勞的鄭疤頭開口了。
“對,大哥,就是西柳部!你不知道,當時我打斷那人的雙腿時,那人直接痛得尿了褲子!”王相哈哈大笑。
“可笑么?”鄭疤頭的語氣突兀森冷起來。
王相的笑聲戛然而止,與牛奇一樣,他臉上的神情變得無比震撼起來。因為,站在他們面前的鄭疤頭,他的身形和容貌正在急劇地發(fā)生著變化,數(shù)息間,便由一個滿臉刀疤的漢子變成了一位容貌英俊的年輕人,他赫然便是柳風。
柳風此番上到鷹嘴崖,原本以為最為棘手的只是鄭疤頭,不成想黃家兄弟竟然也在。若不是黃家兄弟內訌,柳風還真只能灰溜溜地打道回府。
后面,黃天云被黃不易和鷹嘴崖設計殺死,黃不易被柳風襲殺,鄭疤頭也伏首。
既然已經上到了鷹嘴崖,柳風的目的自然是想徹底除去鐵面匪。如今鐵面匪中稍稍棘手的便只剩下牛奇和王相。之所以讓牛奇和王相說出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柳風是要讓他們死個明明白白。
至于軍師,柳風自見到他的第一面,便認出了軍師便是那日隨著鄭良一起襲殺西柳部的那名煉氣士。
“他不是大當家!”王相驚呼出聲。
“這都被你給看出來了???”柳風戲笑出聲,隨后沉聲道:“西柳部柳風送你上路!”
言罷,大黑錘囫圇而出。
王相與柳風相距不過數(shù)米,黑錘疾出,他只來得驚呼一聲,便被黑錘當頭捶下,連哼都沒哼一聲,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死得很是利落。
牛奇在柳風變換回容貌的剎那,便邁腿飛奔,一邊跑,一邊高聲呼救。
只是,牛奇剛剛跑出數(shù)百米,剛剛捶殺王相的大黑錘便呼嘯著轟向了他的后背。
牛奇大驚失色,慌忙轉身出拳,想要轟飛黑錘。他聽過柳風的名頭,也知曉拋開雄陽城荒狩的身份,柳風是荒土這片區(qū)域最年輕的三境的武者。若僅僅時三境武者拋出的黑錘,牛奇相信以自己的拳力還是能夠接下的。
但是,當拳頭轟在黑錘上的時候,牛奇后悔了。
“咔嚓”一聲,黑錘直接轟斷了牛奇的手臂,繼而重重地轟在了牛奇的胸膛上,將他打得連連后退。
牛奇慘呼連連,還未等他穩(wěn)住身形,柳風驟然而至,雙拳齊出,不到瞬息,牛奇的胸膛和頭顱連中十拳。
柳風收拳而立,靜靜地看著口鼻溢血、眼神渙散的牛奇,淡淡地說道:“上路吧,鄭疤頭還在前面等你呢?!?p> “噗通”,牛奇仰面栽倒,徹底沒了氣息。
……
離著天亮還有一個多時辰的時間,本應該沉寂安靜地鷹嘴崖,火光沖天,人聲嘈雜。
鷹嘴崖的兵器庫起火了,那里面存放著鐵面匪最大的殺器玄鋼弩;鷹嘴崖的糧倉起火了,那里面儲存著鐵面匪過冬的口糧;鷹嘴崖中央的那片石屋起火了,那里是鐵面匪高層的居所;鷹嘴崖的馬廄起火了,馬匹一匹沒少,只是在頭馬的帶領下正緩緩離開鷹嘴崖,而在頭馬的背上,身背闊劍的年輕人挺身端坐,正是柳風。
在柳風的身后,數(shù)輛馬車緊緊跟隨,車廂的布簾偶爾被山風吹開時,可以看到一個個衣衫凌亂、蓬頭散發(fā)、臉色蒼白的年輕荒土女子。
鷹嘴崖的鐵面匪,喊的喊,叫的叫,救火的救火,亂成一鍋粥。
柳風的臉孔很陌生,帶著的馬隊很顯眼,鐵面匪們再慌亂都能一眼看到。但是,此際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阻攔。
因為,之前上去阻擋馬隊的荒匪,無一例外,都落了個身首兩處的下場。荒匪們都清楚地知道,端坐在馬上的年輕人背上的劍寬大得不像話,但劈起腦袋來那才叫一個快。
馬隊所至,鐵面匪紛紛避讓,生怕一個跑慢了就要丟了吃飯的家伙。
鷹嘴崖上弄出這么大的動靜,鄭疤頭、軍師等人卻一個都沒出現(xiàn),稍有點頭腦的荒匪都知曉鷹嘴崖怕是要完了。
在荒土肆虐了數(shù)十年的鐵面匪,如今老巢被焚,還只能眼睜睜地目送縱火者離去。即便大火過后,還會有鐵面匪留在鷹嘴崖,被打滅了心氣的他們,也再難成氣候。
鷹嘴崖后山的峭壁下,一直閉目端坐的丁茜突兀睜開了眼睛。
“還沒下來么?”丁茜皺起了眉頭,因為離著天亮已經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了。
“不會死在了上頭吧?”丁茜眉頭皺得更緊了,她雖然對柳風有偏見,但也不希望他身死鷹嘴崖。
丁茜站起身來,抬頭看著高不見頂?shù)那捅?,她在猶豫要不要上去看一看,盡管趙子陵交代得很清楚,她只要在下面等到天亮。
“長得像模像樣的,還以為有什么真本事呢,結果還不是中看不中用?”丁茜輕語出聲,便欲縱身攀上崖壁。
就在此時,夜鳥高飛,遠處傳來了不急不緩的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