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本該享受一壺品質(zhì)極佳的香茶,偶然望見一直延伸到庭院里的那片薄薄竹林,它似乎與往常不太一樣。
竹林的盡頭泛著點點櫻紅色的光暈,似若隱若現(xiàn)的彩霞。
讓她想起了王府時院子里虞白先生栽種的蕓桂。
茶香入喉,神色有些癡醉,平生出大膽而神往的想法。
眼下已是正午,她足足走了三個時辰,只為穿過竹林探個究竟。
看起來薄薄的竹林似乎永遠沒有盡頭。
她想過回頭,卻已無法確認身后是否是回去的路,周遭的一切讓她失去了方向。
干脆疲憊而堅定的向著太陽的方向走,越來越熱的天氣,越來越難耐的焦慮。
碧蟾宗的竹子根根都是細枝,密密麻麻沖上云霄,大風席過,滿天洋洋灑灑,也恩賜般地吹散她一身汗露。
時至正午,悵惘的心情早已散了去,代替的是干渴,無助,恐懼...
她心里想到了很多種結(jié)果,更多的是悲觀的。
或許她會因為迷路成為這片竹林里的野人,待到有人發(fā)現(xiàn)時,衣不蔽體、蓬頭垢發(fā)。
或許被林子里的野獸當了裹腹的餐食。
或許到了夜間,梁宗主帶著一群家丁手持火把在林子里喊她的名字,她因為太干渴,百般無法呼救。
想到這里,她開始一陣狂奔。
悶熱而濕漉漉。
世界到底有沒有盡頭。
絕望的盡頭是驟然的死亡還是豁然的希望。
呼吸聲急促地穿越過她的耳畔。除此之外便是萬籟的迷途。
竹林愈加稀疏。
刺目的天光像無數(shù)道閃著鋒芒的寶劍從竹林縫隙間一道道直插向地面。
她穿越著無數(shù)道刺眼的白,黑白交錯的顏色浮光掠影般的流動。
視野漸漸開闊,無數(shù)道光影匯成滿眼的明媚。
她半闔著眼再次竭力奔跑了百步,日頭從她的額頭漸漸移開。
眼前一片開闊豁然打開。
清明而蔚藍的天空像個弧形的頂包繞著一片光滑潔白玉石地面。
玉足輕輕,水袖翻飛。
原來她看到的那一片醉人的霞光是飄揚在上百個舞女雙臂上的水袖。
她向前緩著步,真覺得腹內(nèi)空空,饑腸轆轆,一陣陣風吹散她身上的汗,不禁的顫栗。
望著擺在祭臺上的貢果從未有過的神往。
此時,舞女們身姿輕盈地向兩側(cè)退身,水袖翻飛得如同一朵朵碗蓮綻開。
從隊伍中間翻飛出個人來,舞姿雄壯,步伐矯健。
梁岱安?!
這廝還會跳舞!
披散著的長發(fā)飄飄然然的飛揚,一身赤紅色長袍流云鼓動,他臉上畫著斑駁詭譎的油彩,黑黝黝的胸口露在外面閃著銀白色的光。
赤著一雙大腳踩著行云流水般的節(jié)奏。
看到突然出現(xiàn)的納蘭,跳的更加神采飛揚。
還在納蘭未緩過神時,晴朗的天鬼斧神差般下起了太陽雨,雨滴急促地落下來,在太陽的照耀下溫暖而清涼。
只在一瞬間,梁岱安奔向了她,毫無顧慮的抱起了正被雨水淋的驚慌失措的納蘭。
他堅定而欣喜的眼神滿眼裝著被他緊緊擁在懷里的人。
當年納蘭王府辦壽宴,梁岱安攜宗門高手不請自來,上拜貼慶賀王爺大壽,不料被仇家挑釁比武,于壽宴之上大大出手。
納蘭郡主如男子一般英颯出場,氣若幽蘭,如立云端,三言兩語調(diào)停了一場爭斗。
梁岱安的心里從此住下了一個俊秀華容、談吐如芳的女子,立誓要娶納蘭亭嫣為妻。
他望著懷里楚楚嬌容,想起了那日壽宴之上初次相遇,她一席男裝,手持一把紙扇,眉目間舒展著星星點點的英氣。
一顰一笑,夾著男兒的豪氣和女子的柔媚,靈動美妙的讓人不禁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欣賞。
一時情動,梁岱安無法自禁。
接下來的十幾秒足矣讓二人永生難忘。
納蘭心之不甘卻也無從反抗。
在那之后,她無數(shù)次獨自失神,一遍遍回想這短暫而漫長的十幾秒,是吃了一個軟軟的糯米團子嗎,是活的糯米團子,軟軟的而又濕潤熱情。
周身是海浪般的水袖圍繞著他們,像幻境一般的空氣,卻是咸咸甜甜的味道,與虞白先生完全不同的味道。
所有的感受都變得不真實了,雨淋著他們,清涼溫暖,澆不滅涌動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