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我吧,人間最真實的幻影;
往往是在夢中對人們顯現(xiàn)?!?p> ——《悲劇的誕生》
時間回到天地?zé)o一打開瑞安瀾房門之前的那幾天。
嚴方任在無知無覺的黑暗里呆了不知道多久,連思維都變得緩慢艱難。
他想:難道這就是死后的世界?
什么都看不見,什么都聽不見,什么都感覺不到。
在他慢慢接受了這件事后,持續(xù)了許久的黑暗里閃過一條光鏈。
那光很亮,生生撕開了濃稠的黑暗,但嚴方任直視著它的時候,又感覺不到任何眼睛上的刺痛。
隨著光鏈在黑暗里緩緩移動,許多光怪陸離的扭曲人像忽隱忽現(xiàn),顏色詭異的花朵在光下盛開凋零,鮮血順著光鏈流淌入黑暗,飽和度極高的色塊和強光在光鏈點亮的范圍里頻頻閃爍。
嚴方任被那些顏色和閃光折騰頭暈眼花,只想閉眼。
但他發(fā)現(xiàn),他甚至無法感知到眼睛的存在。
怪不得不會覺得強光刺眼。
嚴方任只好強忍著不適,接受這奇詭畫面的密集轟炸。
最后畫面穩(wěn)定下來,又回歸一片黑暗。
黑暗中,有個軟軟的小女孩音響起:“他晚上做噩夢?!?p> 另一個如金屬摩擦般粗糲的聲音漫不經(jīng)心道:“噩夢?什么樣的?”
黑暗的幕布慢慢揭開,一點點顯露出說話的二人。
是小時候的瑞安瀾和天地?zé)o一。
“我又怎么知道?我能入夢嗎?”瑞安瀾像是聽到了個奇怪的問題,又道,“但他老在說對不起,還有幾個人名。”
天地?zé)o一直接忽視了她前半句話,道:“哦?那爺去查查?!?p> 他頓了頓,勾起唇角:“你怎么對他有興趣?”
瑞安瀾無意識地戳了戳自己圓嘟嘟的臉:“在他身邊很舒服?!彼w快地掀起眼皮看了眼似乎有話要說的天地?zé)o一,補充道,“比在你身邊舒服?!?p> 天地?zé)o一:“……爺這就把你賣了算了。”
瑞安瀾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天地?zé)o一這樣的話,漠然地轉(zhuǎn)開臉去。
畫面隨著她轉(zhuǎn)頭的動作黑了下去。
嚴方任:……
他上次中花萬轉(zhuǎn)時看到的都是違反常理的幻覺,這次的怎么如此真實,就跟真的發(fā)生過一樣。
連瑞安瀾與天地唯一的行為都和他們平素的一致。
沒等他多想,畫面又慢慢亮了起來。
還是那兩個人,面容都沒有什么變化。
瑞安瀾揉著亦炎蘇披著的黑袍的衣角,冷冷淡淡地問道:“嚴方任呢?”
亦炎蘇任由她揉著,吐著煙圈,一手翻著紙張:“嚴方任被小樂知支去中原了。估計會去爺?shù)募依锇??!?p> 瑞安瀾道:“那么多個都去嗎?那要不要準備準備?”
亦炎蘇本想拒絕,但轉(zhuǎn)臉打量了一番瑞安瀾后,突然笑了:“你想玩的話,那可以啊?!?p> 嚴方任愣了愣。
真的太真實了。
從他們的對話來看,好像還是在他被印樂知派去中原那時候的事。
花萬轉(zhuǎn)真的能讓人看到過往與未來嗎?
嚴方任滿心疑惑。
畫面里的瑞安瀾仍是個粉嫩的小女孩,嚴方任下意識地就向畫面里的瑞安瀾走去。
如果這是給他死前的恩賜,不管是虛幻還是真實,他都想離她更近些。
……說起來,之后他好像還把人的家給砸了。
他走出兩步,瑞安瀾卻在他面前化為烏有。
嚴方任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他抿著唇,偏過頭去尋覓。
在他一轉(zhuǎn)頭的功夫,新的畫面又出現(xiàn)了。
炎熱潮濕的空氣糊在嚴方任臉上,他腳下的空虛感被一種濕軟的感覺所替代。
他慢慢在幻境中取回了五感。
他低下頭,發(fā)現(xiàn)腳下的濕軟是正在腐敗的枝葉。
他抬起頭,四周乃至頭頂都被植物藤蔓環(huán)繞。
嚴方任盯著那一叢叢腐敗枯萎的植物,似乎光看看植物的外表就能聞到那腥臭味。
大片腐敗植物在高溫下形成的劇毒瘴氣仿佛有了實質(zhì),附在嚴方任身上。
嚴方任終于反應(yīng)過來,這似乎是接著上一段的時間之后。
大約是在落星城的那座山里,外界空氣破壞了山體內(nèi)部自成一體的幻境后,植物迅速腐敗產(chǎn)生的瘴氣。
當時瘴氣把嚴方任逼得切開頭頂?shù)乃Р诺靡蕴由?p> 嚴方任不知道他看到的場景里,瘴氣已經(jīng)存在了多久。
他回憶了下山體內(nèi)部的構(gòu)造,轉(zhuǎn)頭往山的深處走去。
他走過南疆的植物群,走過江南的森林,走過中原的草坪,終于眼前一亮。
他到了那個廣場。
廣場上一片狼藉,大片的建筑倒塌,水晶碎片扎得到處都是。
看來是他們逃出去之后的時間。瘴氣比空氣重,一直沉在山里沒有散去。
嚴方任四處轉(zhuǎn)了轉(zhuǎn),背朝著腐敗的植物,有些失望地凝望從頭頂水晶裂口處撒進的陽光。
如果這是真實的過往,他怎么沒看到瑞安瀾?
突然,在他背后不到一臂的距離,有人輕輕地“嘖”了一聲。
嚴方任被嚇得差點跳起來,立刻轉(zhuǎn)過身后退了一丈。
……是瑞安瀾和亦炎蘇。
他倆走路真的一點聲音都沒。
看來瑞安瀾和亦炎蘇絲毫不受瘴氣的影響,徑直扎進瘴氣走進山里,一直走到滿是水晶碎屑的廣場,停下的地方恰好離嚴方任不遠。
嚴方任大氣也不敢出。
誰知道幻境中的人會不會發(fā)現(xiàn)他?畢竟他好像也死了。
他怕天地?zé)o一揍他。
不過他們沒有看到嚴方任。
“他把咱家拆了……”瑞安瀾踢了踢地上的水晶碎屑,腳尖撥開被水晶砸碎的石塊木塊,查看底下壓著的東西。
“沒事兒,不值錢,再買?!币嘌滋K充滿土豪氣派道,仰頭看頭頂破碎的水晶,笑了笑,“傻孩子,怎么都從上面出去了,還沒發(fā)現(xiàn)青玉劍里的東西?!?p> 瑞安瀾彎腰撿起地上的水晶,問:“這玩意兒不能再買吧?”
天地?zé)o一一腳踩上水晶,把地上的碎屑碾成粉塵,無所謂道:“確實不能,王乙死了,沒人能做這種鎮(zhèn)魂水晶。無妨,也沒什么用,換塊普通水晶就是了?!?p> “嘖?!比鸢矠戨S手把手里的碎屑一扔。曾經(jīng)無數(shù)人趨之若鶩的鎮(zhèn)魂水晶,就這么被他倆丟棄。
亦炎蘇目光追著那塊閃亮的碎屑而去,道:“爺?shù)故怯悬c思念王乙?!?p> 瑞安瀾“哦”了一聲。
“哦什么哦?”亦炎蘇不滿道,“看好紅璽刀,別讓他出格。”
瑞安瀾道:“我跟人非親非故,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