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琴琴讓領班拿進來一瓶紅酒,打開來在田暮雨面前的高腳杯里倒出一些,又給自己的杯子里倒上四分之一,田暮雨有點驚訝,“怎么還要喝酒,你明天不上班嗎?”。李琴琴道:“少喝一點沒事,有助于晚上睡眠”。田暮雨不等醒酒,端起杯子一飲而盡,李琴琴緩緩道:“你媽前天去我單位找我了”。田暮雨頓了頓,道:“我早想到她有可能去找你,讓你來勸我回心轉(zhuǎn)意,但我沒料到她會去得這么快”?!澳悄闶窃趺聪氲??”,李琴琴問。田暮雨舔了舔嘴唇,“死扛到底”?!盀槭裁??”。“不為什么,就是覺得累”?!澳氵@么跟一圈兒的人較勁就不累了?”?!案渌溯^勁只是一時,如果我妥協(xié)了,那我的后半輩子就得繼續(xù)和紀鴻升較勁,我已經(jīng)在他身上耗了十年,非常后悔,我不想再這樣了”?!澳且院竽阌惺裁创蛩??還找男人嗎?”。“不找了,我這人一向運氣不好,你知道的”。
至此,兩個女人的臉上始終毫無波瀾,語氣也平淡得出奇,仿佛談話內(nèi)容與己無關。田暮雨的態(tài)度李琴琴早有預料,李琴琴對這個妹妹的脾氣秉性太過了解,也不準備從“替父母考慮”、“為孩子著想”的角度去說服她,話題太過老套,對她根本不起作用,何況這些事情她不可能沒有想過,之所以堅持,必是下了難以動搖的決心,不然她老媽也不會淚流滿面地來找自己。
“我昨晚見過紀鴻升了”,李琴琴喝了口紅酒,“他對你抱怨不少”。田暮雨微微睜大了眼睛,“你動作夠快的”?!澳銒尪紒碚椅伊?,我總不能袖手旁觀”。田暮雨笑道:“這么多年了,她終于認可了咱們的關系,不過我相信她是迫不得已”。李琴琴也笑,“我對阿姨沒有成見,你別挑撥離間,把話扯遠了”。田暮雨嘆口氣,“好吧,那么,你想怎么說服我?”,隨即拿起筷子,夾了口涼拌肚絲往嘴里送。“我沒想說服你,”李琴琴也從盤子里揀了塊牛肉片吃起來,“我知道事到如今說什么都沒用,沖紀鴻升現(xiàn)在的態(tài)度,我也不打算攛掇你們復合”?!芭??”,聽李琴琴這么說,田暮雨倒來了興致,“他怎么跟你說我,罵我過河拆橋,忘恩負義?”?!安畈欢喟?,情緒始終很亢奮,像個怨婦”。田暮雨斜了斜嘴角,“去他媽的”。“你拿他的裝修款先不要忙著還”。“為什么?”?!澳闶掷镞€有錢嗎?”?!拔野衍囄毁u了,把錢還給他”。“然后呢?”,李琴琴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你以后每個月除了還房子的貸款,還要給紀鴻升付兒子的撫養(yǎng)費,就憑你那點工資,周轉(zhuǎn)得開嗎?你自己的日子不過了?……當初我說金融理財師市場人才缺口大,讓你去學習考個證,你就是不聽,要是那時候轉(zhuǎn)行了,現(xiàn)在遇到這種事,起碼手頭也寬裕些”。田暮雨不耐煩道:“你以為我能和你一樣,腦子轉(zhuǎn)得比誰都快,我從小理科就差,對數(shù)字根本不敏感,我又不是沒跟你說過”?!昂煤煤?,老話不提了,只聊眼前”,李琴琴道:“你想過沒有,從今以后,紀鴻升那邊對你而言就從部分經(jīng)濟來源演變成了無底洞,你掙的錢除去還房貸,剩下的基本上都得填進無底洞里。你要搞清楚,撫養(yǎng)費只是每月的固定費用,孩子的醫(yī)療、教育還有吃穿用度各項支出你還是得和他均攤,你竟然還能答應把賣車位的錢給他,你都不算賬的嗎?一手好牌被你打得稀爛,我也真是服氣”?!澳俏夷茉趺崔k?”,田暮雨有些激動,高聲道:“照你的說法,最終目的還不是讓我聽我媽的話跟紀鴻升和好,我跟你說,沒門兒!”。“所以我說即便你把車位賣了,錢也不能給他呀”,李琴琴也急了,“他紀鴻升是真缺錢嗎?他家里那幾套房子一直放著是干嘛使的,幾時困難到需要用你的錢過活了?”?!翱晌也唤o他也不是長事兒啊”,田暮雨道:“如果他利用米飯威脅我,不讓我們見面怎么辦?”?!安恢劣诎伞?,李琴琴不以為然,“盡管昨晚通過我跟他的談話,能看得出他不是個心胸開闊的人,但也不至于做出不給錢就拿孩子來要挾你這種卑鄙的事吧”。田暮雨撇嘴道:“你們總是一廂情愿地把男人想得過于善良,尤其是對紀鴻升,我媽之所以去找你,也是料定你和她對這個男人的一貫看法基本一致,同樣不相信我所說的一切”。“我不是不相信你”,李琴琴道:“紀鴻升心眼小我已經(jīng)知道了,我是在為你今后的生活擔憂,你把錢全部給了他,你可就是沒有一分錢存款,真正意義上的一窮二白了,你能保證以后幾十年太平無事,不會遇上任何突發(fā)狀況?以你目前的各項花銷來看,你是根本不可能有新積蓄的,并且很有可能出現(xiàn)財政赤字。何況米飯上中學、大學、結(jié)婚生子也不是很遙遠的事情,到那時需要用錢你怎么辦?是向你父母伸手要,還是去向親朋好友借?向父母要,彼時他們已經(jīng)七老八十了,你總不能為了兒子把二老的家底掏空,讓他們連養(yǎng)老的錢都沒有;向親朋好友借,你在他們眼里可是從小到大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大小姐,從來不曉得缺錢是什么滋味兒,一朝突然找他們幫忙,你拉得下臉皮么?”?!暗昧说昧恕?,田暮雨終于忍無可忍地嚷道:“我不想聽了,你別說了行不行?我真是怕你了!”?!澳悴幌肼犖乙驳谜f”,李琴琴也順勢提高了嗓門兒,“既然你認我是你姐姐,我認為我該給你講清楚的道理我是一定要講的,其實這也不是什么道理,不過是把你想掩蓋起來,暫時逃避的問題重新挖出來擺在桌面上而已。你年紀不小了,應該明白‘手里沒錢,舉步維艱’是什么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