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
被該隱掐住脖子的人是段明偉,那個今早還躲在樓梯間里一臉沮喪的實習生。
杜仲區(qū)區(qū)一聲“住手”,該隱自然不屑理會,哪怕看到宋初也在,也沒有要罷手的意思。
杜仲跟宋初有點淵源,他動不得,這么一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小醫(yī)生,還是普通人無權管轄的“其他人”,他還動不得了?
他就是要嚇唬一下這杜仲,讓他少在阿初身邊打轉(zhuǎn)。
杜仲來不及多想,在距離該隱還有兩三級臺階的地方便向下飛撲,直直地向該隱撞去。
被掐得臉紅脖子粗的段明偉看準時機,垂落在側(cè)的另一只手迅速在地上劃了幾筆,一道赤紅暗芒在杜仲看不到的角度射向該隱的眉心。
石昆侖看到了,卻沒有動。
這點小把戲,該隱肯定能解決。
他是個老實人,不能摻合進打架這種違法亂紀的事情里。
該隱確實能夠解決,脖子向右一歪,赤紅暗芒擦著他的額角飛過,只劃斷了幾根飄揚的頭發(fā)。
但同樣從右側(cè)攻入的杜仲飛撲也已經(jīng)到了,一頭撞到了該隱的側(cè)邊腦殼,還非常專業(yè)地避開了太陽穴所在的區(qū)域。
可惜,顱骨中最硬、最瓷實的這塊額骨并沒有形成對擊沖撞該有的效果,反而像是撞到了一塊鋼板,讓杜仲頭暈目眩了好一會兒。
雖然出師不利,但杜仲還是隱約察覺到了該隱的一個秘密。
他的第一個反應是伸手去抓,被該隱躲開后,險些被撞出天靈蓋的腦子靈犀一點,口不擇言地罵道:
“你個死禿頂,給我放開他!不然我就要報警了!”
......
......
......
世界,很安靜。
該隱的表情肉眼可見地扭曲起來,段明偉已經(jīng)被掐得眼球暴凸,口吐白沫。
但是該隱很明顯不會在意段明偉的感受甚至死活,他的注意力已經(jīng)盡數(shù)被杜仲那句話引走,身體的動作完全是下意識的情緒反應。
比如,另一只緊緊掐住杜仲脖子的手。
比如,那兩根驟然變長的尖銳獠牙。
還好,在該隱的眼睛徹底變紅前,石昆侖已經(jīng)出手搶過了險些被扭斷脖子的杜仲,將人安置在墻邊攤成一團,分辨了一下這人尚且模糊的意識,暗自慶幸。
等杜仲清醒以后,大概會回憶起一些古怪的地方,但他當時畢竟被撞得頭暈,應該很快就會自己給自己找好合理的解釋,不用特意補救什么。
被他搶走的杜仲死不了,又拉開段明偉,翻了翻這小伙子的眼皮,石昆侖強忍著視線的方向,將僵硬成石雕的該隱拽到一旁,示意他去看站在樓梯臺階上的宋初。
該隱沒有看,甚至沒有轉(zhuǎn)頭,徑自推開通往走廊的玻璃門,背影的線條如同鐵鑄又生了銹一般,凝固,僵直,蒼白。
“杜仲!你沒事吧?”
宋初已經(jīng)跑到杜仲身邊蹲下,語氣充滿焦急和擔憂。
段明偉費力地咳嗽著,摸著自己的脖子,也湊來檢查杜仲的情況。
沒想到會把學長牽扯進來,他此時很是懊悔自己剛才的沖動。
石昆侖挪了挪腳步,又挪了挪,還是看不清低著頭的宋初的表情。
他一直在留意宋初的反應。
確實,剛才的一切發(fā)生得太快,宋初的表情也很好地維持在了一個震驚且不知所措的正常表現(xiàn)上。
不過,當這位勇猛的杜仲口不擇言地罵出那三個字的時候,當石昆侖也不由自主地將視線向某處飄移的時候,他似乎看到,那時,宋初的目光,動了動。
只是眼珠轉(zhuǎn)動時的余光一瞥,石昆侖說不清宋初那一動的眼神里隱含著什么樣的情緒,但他很確定,當被掐個半死的段明偉都忍不住去看該隱的時候,宋初卻將目光移開了。
“我來報警吧,這次的事太惡劣了?!?p> 石昆侖還沒想明白宋初將目光移開這個動作的可能含義,就聽到她斬釘截鐵地說道,還迅速取出手機要撥號。
“等等!”
“等等。”
“等等......”
在場的四人里,除去提出建議的宋初,段明偉、石昆侖和意識稍微回籠的杜仲都立即表示了反對。
“咳,先別急?!?p> 石昆侖走近杜仲,段明偉立刻橫臂將杜仲護在了身后,雙目警惕地看著他,手心里捏著一小角紅紙符。
“讓我看看他的傷勢?!?p> 石昆侖誠懇地道,憨厚老實的外表十分有說服力。
氣場這東西,說不清道不明,但段明偉就是從石昆侖的身上感覺到了濃厚的善意,就像是在面對一堵令人安心的、能夠抵擋住所有風雨的堅實墻壁。
不等大腦下達指令,段明偉的身體已經(jīng)順從地放松下來,向側(cè)邊一讓,將杜仲交給了石昆侖。
石昆侖彎下腰,粗糲的指腹在杜仲的脖子皮膚上滑過,那道青紫的掐痕立刻消失。
石昆侖的雙眼明亮,似是盤旋著柔和的光,幾不可察又順理成章地,杜仲的心神不自覺地被凝聚在這光芒里,眩暈的感覺漸漸淡去,一股無法抗拒的困意從身體深處涌來,這困意是如此強烈,又如此舒適,渾身暖洋洋的,像是泡在了冷熱適宜的水池里,讓他緩緩地闔上了雙眼。
“十分鐘后他就會醒來了,”石昆侖直起身,看著宋初憨笑,“不會有任何后遺癥的,你放心?!?p> 宋初眼神涼涼地瞪了他一眼,改蹲為坐,看架勢是打算一直守在這里,直到杜仲醒來了。
石昆侖摸摸鼻子,心道一聲他這真是無妄之災,回頭要找該隱索取補償才行。
“至于你,”石昆侖轉(zhuǎn)頭,對著段明偉說道,“我們單獨聊聊?”
哪怕段明偉一開始沒發(fā)覺,但他現(xiàn)在也該明白了自己剛才是在與什么樣的“人”對抗,又該用哪個“世界”的規(guī)則來處理這次意外。
段明偉的實力太差,氣息也太微弱,他原本以為這小子不過是個普通的傳承沒落的修煉者后代,不過,這么仔細一看,沒想到這小子的傳承其實有點意思,而且他竟然還特意跑來醫(yī)院工作,這就更有意思了。
石昆侖忍不住好奇起段明偉的動機了。
“跟我來。”
段明偉點點頭,引石昆侖向樓上走,腳步凝重,表情卻又有點雀躍。
自從他偷偷地接觸到養(yǎng)父母的秘密后,這還是他第一次接觸到“同道中人”。
說不好,今天是一個天大的機緣。
俗話講,福禍相依,這次意外或許能為他孤獨的修煉之途增加一份助力呢?
石昆侖和段明偉直奔天臺,該隱又跑得不知所蹤,宋初看向靠著墻昏睡的杜仲,深深地長嘆一口氣。
果然,一旦跟她扯上關系,就會發(fā)生各種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