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那個到底指的是哪個
杜仲并沒有離開太久,他畢竟才畢業(yè)沒多久,很多事情上還處于學習階段,尤其是在與病人家屬打交道這方面。
他還保持著學生時期與人交流時要有理有據邏輯清晰的思維習慣,欠缺了一點態(tài)度上的難得糊涂,偶爾還是會跟病人家屬發(fā)生些小風波。
走出病房,穿過顏色單調的走廊,干凈明亮的窗前站著兩個男人,吸引著路過的年輕護士的目光。
杜仲看到了該隱和石昆侖,他們兩個人卻沒有看見他,或許,看見了也只當做沒看見。
“我一向很不喜歡醫(yī)院這個地方?!痹撾[看著窗外道。
“那個......庫房也不喜歡?”石昆侖問。
“不新鮮,影響口感,而且生命力流失得太多,沒有什么營養(yǎng)?!?p> 石昆侖好奇道:“新鮮的那些,有營養(yǎng)的也不多了吧?煙酒藥物化學品都超標了吧?”
該隱像看白/癡一樣看著他:“生命力是個抽象的概念,我們這一族的靈性是‘掠奪’,掠奪生機,不是吸收消化。”
頓了頓,該隱抿嘴:“靈性這一點,最早還是阿初告訴我的?!?p> “唔......我其實一直都很好奇一件事,你那個......什么過,阿初嗎?”石昆侖看看左右,隱晦地問道。
該隱的臉上立刻露出些許回味:“就一次,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舌尖輕輕一碰,就讓我覺得渾身上下舒爽到要爆炸。”
那是他曾經品嘗過的最甜美最甘醇的血液,比一滴也多不了多少的一小口,卻讓他覺得有無窮的力量充盈了全身。
為了再嘗一口,當年的他想盡辦法要將阿初這個獨一無二的極品美味留在自己身邊。
石昆侖的手在身側握成了拳,青筋迸現(xiàn)。
阿初的脾氣真是太好了,竟然沒把這只死蝙蝠給拍死?
好奇的人是他,但是,生氣的人也是他。
余光掃到鬼鬼祟祟的杜仲,石昆侖問該隱:“那你這次來找阿初,是為了再嘗一嘗她的味道?”
該隱有些遺憾:“當然要爭取一下,畢竟我......誰都有私心?!?p> 阿初的血液蘊藏著龐大的生機,這正是現(xiàn)在的他所急需的,不過,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個不會被她推開的擁抱的機會,他也會努力按捺住這點心急。
杜仲走遠了,但石昆侖確定,該聽到的東西,他都聽到了。
顧及阿初,該隱不會對杜仲肆意下手,而杜仲一定會密不透風地對該隱嚴防死守,剛好,沒他什么事。
呵呵呵。
......
杜仲進門,宋初立刻察覺到了他臉上劃過的一絲尷尬和心疼。
“怎么了?”
“沒、沒什么,”杜仲扭過頭輕咳一聲,轉過來時已經管理好了表情,“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沒事,”宋初直奔主題,“我們來說說當年的事情吧。”
宋初給出的解釋,不出所料地讓杜仲難以相信,更難以接受。
他想說封建迷信要不得,但又在宋初給出的從小到大所經歷的一樁樁案例面前節(jié)節(jié)敗退,無話可說。
就算再怎么在內心吶喊這不合理,這不合邏輯,這無法解釋,杜仲也不得不承認,他越來越相信了。
因為那為期一天的戀愛關系實在充斥了太多意外,公交沒油地鐵停電,鳥屎從天而降,狗屎埋伏路邊,還有他好心給一位帶小孩的新媽媽讓座時,竟然被尿不濕里漏出的排泄物給蹭了一身,隨后打算吃飯時要么是后廚停水,要么是服務員打架,要么是湯里喝出老鼠崽、菜里吃出腳指甲,在街邊買杯奶茶,都能碰到塑料杯賣光制冰機故障。
那個時候,他以為這是自己的問題,被宋初甩了以后又是燒香又是吃素,還狠狠地自我檢討了一番,做了很多好事積德。
現(xiàn)在......原來,這不過是因為,他被宋初喜歡了,被宋初答應了與他約會?
“你、你那時候是喜歡我的?”
念及此處,杜仲忽得抬頭看向宋初。
宋初知道哪種回答才委婉:
“我的想法不重要,說法才重要?!?p> 如果真的是她心里喜歡誰誰就倒霉,那么最倒霉的人該是宋家父母,而且林諾也不會總是被她的“咒語”坑害了。
杜仲的面部肌肉細微地抽動了一下,伸手出來揉了揉臉:
“我需要點時間......緩一緩。”
宋初還是挺理解他此刻遭受三觀重塑時的恍惚,起身道:
“我今天來的主要目的,就是跟你解釋一下當年的事,這下你也明白了,就不要再把那件事放在心里了。”
“雖然遲了一些,但我還是要跟你道個歉,當初有些顧忌,才沒有跟你把話說明白,都是我的錯,對不起?!?p> 杜仲無力地擺擺手,也起身:“我送送你?!?p> 已經過去那么久的事了,倒也不是很難接受,他只是有點,心塞。
兩人出了門,順著走廊末端的應急樓梯向下,恰好聽到了一個向上盤旋而來的聲音:
“本來就是治不好的病,還非要浪費時間掙扎,還不如趁早交代下后事享受一番,然后踏踏實實去死,免得給別人添麻煩?!?p> “最后治得嘴歪眼斜要死不活的,還憋著一肚子話說不出來,惹得周圍一堆人厭惡不耐,這才叫折磨呢。”
另一個聲音平靜地回應:“文化背景不同,我好歹也是背過大醫(yī)精誠的,無法完全贊同你的說法。”
“你還做過醫(yī)生?什么時候?”該隱用閑聊般的口吻問道。
宋初和杜仲沒有聽到石昆侖的回答,卻聽到了一聲玻璃門被推開的尖銳吱嘎,和一個男子的暗啞怒吼:
“你剛才對我的病人說了什么?你剛才在說什么?”
宋初二人對視一眼,連忙跑到下一層,看到該隱被人揪住了衣領,一個緊握的拳頭正要落在他的臉上。
石昆侖淡定地退到墻邊,該隱抬手抓住那個人的手腕,不知怎么地一推一拉,就把這人的胳膊扭到了背后,他又抬腳連踢了兩下,那人便咕咚一聲雙膝跪地。
一手扣住這位年輕醫(yī)生的手腕,另一只手捏住他的脖子,強迫他抬頭向上,該隱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嘴角一勾,手指用力——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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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大醫(yī)精誠》孫思邈所著,主要談論醫(yī)德。
特指以下段落:
“凡大醫(yī)治病,必當安神定志,無欲無求,先發(fā)大慈惻隱之心,誓愿普救含靈之苦。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媸,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亦不得瞻前顧后,自慮吉兇,護惜身命。見彼苦惱,若己有之,深心凄愴,勿避險巇、晝夜、寒暑、饑渴、疲勞,一心赴救,無作功夫行跡之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