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有你這樣商量事情的么？你這分明都已經(jīng)打定主意了，就是支會我一聲呢。呵，我這個丈夫，做的真是窩囊透了，連自個老婆都管不住?！焙l(wèi)國的聲音在黑暗里喘著，好似氣急了的樣子。
前些日子，這廠里的職工代表大會剛結束。會議上，幾個職工代表對胡衛(wèi)國提出了不少的異議。其中有人拿胡衛(wèi)國的個人文化程度說事，說他連高中或者中專文憑都沒有，如何能堪當重任云云。因而對于胡衛(wèi)國升職的事情，也便暫時擱淺爭議，不了了之了。
胡衛(wèi)國這些天，本就因為抑郁不得志而十分煩躁，因而這會看著曼青，也便越看越是不順眼了。
“衛(wèi)國……”曼青的聲音飄著，叫電風扇吹得四處搖蕩，“如今都新時代了，‘婦女能頂半邊天’的口號都喊了多少年了，為什么我就一定得困在單位和家里兩點一線呢？況且，這養(yǎng)家的重擔都壓在你一個人身上，也總是不好的。我之前就說過了，我也想為家里好，為孩子好，總不能咱們一大家子，都栓在一顆樹上。你繼續(xù)在廠里，好好干。我就出去，先和冬香合伙開照相館。這好了、賴了，總歸我都能自己負責，絕不拖累任何人。”
胡衛(wèi)國猛吸了口氣，聲音倏地又變得沉重起來，“吳曼青，我告訴你，這事情，你一個人說了不算。我說的話，你不聽，行啊，那就讓你媽來親自和你說一說。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還要犟到什么時候。你一畢業(yè)就進了工廠，外頭什么樣子，哪里曉得的。你這是沒有到社會上吃過苦頭，簡直不曉得天高地厚?。 ?p> “好了，衛(wèi)國，不要再說了。話不投機半句多，再說下去，怕是又要吵起來了。你要是心情不好，這事情咱們今天就不聊了?！甭鄩褐曊f道。
沉寂了半晌，胡衛(wèi)國的聲音方才幽幽的冒了出來，“我真是不知道，你怎么就這樣鬼迷心竅的想要下海呢？冬香這人，本來就不踏實，主意太多，人虛浮的很。你跟她在一塊，那才是心思跟著學壞了?！?p> “衛(wèi)國，什么叫學壞？想賺錢，大家一起過好日子，這算是壞么？我們就不要再爭論了，這純屬浪費時間而已。你就放手，讓我大膽的試試、闖闖。不試，又怎么就知道不會成功呢？”曼青微微闔眼，心下是止不住的失望。
彼時，隔壁傳來一陣陣的曲聲，那是老沈兩口子，又在聽戲了。
“妻把真情對你言，你妻不是凡間女，妻本是峨嵋一蛇仙……”哀怨委婉的唱腔，從收音機里緩緩淌瀉而出。
一曲《白蛇傳》，似乎將這夜色帶得更為深沉了。
…………………..
這一日下午四五點鐘的光景，日頭已經(jīng)偏斜了。這些日子，臨近端午，天氣變得愈加燠熱。
中午的時候，曼青抬頭，明明看著天上擠滿了烏云一片，厚得好像一擰就要出水了一樣。可是到了這會下班的時候，幾聲悶雷，昏黃的日頭又踉踉蹌蹌爬了出來。
曼青拿著汗巾，揩了揩臉，旋即帶著一早買好的荔枝和粽子，騎上了自行車，朝著娘家騎行而去。
如芬托人帶口信來，說是有事要她回去一趟。曼青知道，這定然是為了她要辭職下海的事情。
不過這日子正巧趕上端午，她本就要回娘家歸寧，送些節(jié)禮，因而就算心下不大樂意，這硬著頭皮，還是得回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