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母親夢中來相見
不過，蘇嫻也不敢稍作停留，趕緊就去澡房那邊看了。
但她到時，冬歌已經(jīng)不在了。蘇嫻又折回房間去，只見冬歌已經(jīng)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她推門進(jìn)去時，還能聽見冬歌打呼嚕的聲音。
她倒是難得有一回不用人勸便能不玩水玩到忘乎所以，但瞧她連衣裳都穿得歪七扭八的，只怕是被累壞了吧。蘇嫻一時好笑。
冬歌大抵是真的累慘了，睡得四仰八叉的，被子也蓋得歪七扭八的，蘇嫻輕手輕腳地走上前，將冬歌的姿勢搬正過來，又給她蓋好被子，掖好被角。外頭盛夏六月，谷中的夜晚卻是冷的，若不蓋好被子，只怕明日起來便要噴嚏不斷了。
但冬歌睡得非常熟，蘇嫻這般弄她，冬歌也沒醒的苗頭。蘇嫻安置好她，自己也脫了鞋躺上床去。
這一路上風(fēng)塵仆仆，今晚可算是能好好睡一覺了。
聽著冬歌均勻的鼾聲，蘇嫻整個人都放空之后，也很快便沉入了夢鄉(xiāng)。
這一覺大抵會是這一個月來難得的好覺吧。睡著之前，蘇嫻是如是想的。
但她到后半夜便開始做起了夢。
夢里，她恍惚回到了年少時，也是如今這般十二三歲的年紀(jì)，天真爛漫。
那時候，顧家還在，顧大人仍是朝廷重臣，她因為很喜歡顧家廚娘的飯菜，便三五不時地總要找借口上顧家蹭飯吃。那時候，母后還常笑她：“你這般饞嘴貪吃，一點兒都不像個公主，不知情的還以為你在宮里受了多大委屈，父皇母后都不讓你用膳吃飯呢?！?p> 那時候她總是沒大沒小地咧嘴笑道：“母后嘴上這么嫌棄我，可心里卻是也羨慕女兒的吧。宮里頭的御膳吃來吃去都是那幾樣、沒甚新意，哪兒有顧家廚娘的家常菜好吃?！?p> “是是是，顧家的家常菜好吃。可你得記住，你是公主，無論何時何地都得記住這一點，可別一時沖動或者意氣用事做決定。而且，交朋友可以，但必須得慎之又慎，懂么？”母后見說不過她，便只好改而叮囑她。
那時候她并未將母后的話放在心上，滿口“好好好”地答應(yīng)著，但轉(zhuǎn)頭便給拋諸腦后了。畢竟，對那個時候少年不識愁滋味的她而言，顧家一頓好吃的家常菜，比什么人心險惡可重要的多了。
那時她若是能聽進(jìn)去母后話中的深意，興許后來顧家也就不會落到那個地步了。
交朋友須得慎之又慎，想來，那時候母后便已經(jīng)看穿了柳家那家人以及柳如意的面目，又不好戳穿，才這般旁敲側(cè)擊的提點她?？伤降资遣欢?，到底是錯了這么多年，最后因為交友不慎，不但落得身死命隕的下場，更是連累了十九叔?！?p> 夢境一轉(zhuǎn)，富麗堂皇的宮中場景又變成了寂靜無人的小鎮(zhèn)，靜得連一點人聲都沒有。
整個鎮(zhèn)子是長長的，窄窄的，是沿著小溪蓋起來的，房子已經(jīng)很老很舊，但沒隔三兩戶人家，便會有一口水井，她走了好久好久，也不見人。
忽然，一只手忽然冒出來，抓著她的胳膊就把她拽進(jìn)了小巷子里。
“……誰！”蘇嫻嚇了一跳，正要掙扎，卻被一聲熟悉的溫柔呼喚給打斷了，“阿嫻，是我，我是母后啊?！?p> 母后？
這個聲音她太熟悉了。蘇嫻猛地回頭，熟悉的面容，近在咫尺。
“阿嫻?！?p> “母后！”
這句“阿嫻”無疑勾起了蘇嫻藏在心中最深處的悲傷與思念，蘇嫻再也壓抑不住那些情緒，不管不顧地一頭撲進(jìn)她母后的懷抱中，眼淚像是決了堤一般，淚如雨下。
“母后，阿嫻好想你呀。阿嫻好想你——”
“阿嫻乖，不要難過了。母后一直都在看著你呀。你要好好的，好好地活著，自由自在地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母后如今很好，很好?！?p> 先皇后環(huán)抱住她，十分動情地說著安慰的話，但那個懷抱太冷，一點都不溫暖了，蘇嫻在夢中哭得更兇更狠?！?p> 天色剛泛白，蘇嫻便被驚醒了。
醒來時，夢中那個冰冷的懷抱，觸感依舊清晰。
夢中，母后的殷殷囑咐言猶在耳，母后的音容笑貌宛在，可那個冰冷的懷抱卻在提醒著她，一切到底是不同了。
隔世的擁抱，再也感覺不到溫暖了。
蘇嫻將自己悶在被子里，哭得不能自已，卻是一點兒聲都不敢出。
生怕會吵醒了冬歌。
*
天色剛大亮，隔壁房間便有了動靜。
藥童趕緊沖進(jìn)了房間里，蘇嫻也抹了眼淚，套上衣裳，匆忙趕過去。
卻見，嚴(yán)孟夏精神抖擻地下了床，蘇嫻進(jìn)來時，正好瞧見他在伸懶腰。
他瞧見是蘇嫻進(jìn)來，還沒事人一般，興高采烈地打招呼道：“月姐姐，你好早呀?！?p> “……你、沒事了吧？”蘇嫻小心翼翼地湊近前試探。
嚴(yán)孟夏眨眨眼，一臉無辜地說道，“沒事了，不信你摸摸，是熱的。”說著還把自己的胳膊湊到蘇嫻跟前來。
蘇嫻登時哭笑不得。
他不是熱的，難不成還是冷的？活著怎么能不是熱的么？
“月姐姐，你怎么眼睛紅紅的？”嚴(yán)孟夏跟瞧見多稀罕的事情似的，指著蘇嫻的眼睛說道。
蘇嫻一怔，目光也跟著閃爍了一下，便下意識地解釋道：“我大概是認(rèn)床吧，昨晚又沒睡好。”話倒是說的輕描淡寫，試圖一語帶過。
“月姐姐是不是因為擔(dān)心我才沒有睡好的？”嚴(yán)孟夏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蘇嫻又是一愣，想說不是，但又覺得，這么說反而是承認(rèn)了，便笑著說道：“是啊，就是因為擔(dān)心你的狀況而一夜沒睡好。將軍臨行前交待我要照顧好你們兄妹倆，你們?nèi)羰怯袀€一丁點的閃失，我回去都交不了差了?！?p> “交不了差那就不回去唄。藥王谷就很好啊?！眹?yán)孟夏不以為然地說道。
蘇嫻都不知該如何接這個話好了：“……”
好一會兒，蘇嫻才無奈地喟嘆道，“嚴(yán)孟夏，你這算不算是在詛咒你自己和冬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