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快要天黑的時候,莫勒終于等到了阿諾德回來。
下午剛過,旅舍就因為兩個人的失蹤而陷入了緊張的氛圍,對于卡洛斯的小隊來說,阿諾德的失蹤已經(jīng)是家常便飯了,一天之內(nèi),他一定會回來。
然而與他同時失蹤的人還有上面派下來的那支小隊的隊長,這樣一來,事情就很值得重視了。在等待了一段時間之后,幾乎所有人都出門去尋找這兩個失蹤的成員了,旅舍里只剩下了不擅長追蹤的莫勒。
就在莫勒內(nèi)心焦躁,卻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么的時候,阿諾德忽然推開了了旅舍的門。
“你去了哪里?”莫勒盯著阿諾德,隨后隱隱從他的身上嗅到了傷口的血腥味,“你受傷了?”
“沒什么值得在意的,”阿諾德輕描淡寫地蓋過了自己受傷的事實,“卡洛斯他們呢?”
莫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yīng)該將那個陰沉的少年失蹤的消息告訴他,如果那家伙的失蹤真的和他有關(guān)的話,這個時候的自己應(yīng)該靜觀其變,試著找到一些有用的線索,除此之外,他身上為什么有傷口也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
用懷疑的眼神盯著阿諾德看了一陣子,莫勒才說了下去:“你得先告訴我,你從哪弄來的傷?!?p> “……我遇上了打劫的?!睅缀鯖]有做多少思考,阿諾德就直接編出了一個謊。
這話換做是誰都不可能相信,莫勒挑了挑眉:“我可不知道有什么劫匪有這樣的本事?!?p> “我遇上的是暗鴉巷的人,米奈港的地頭蛇,我猜你應(yīng)該聽說過他們的名聲,”阿諾德的腦子飛快地轉(zhuǎn)著,很快就找到了圓謊的說法,“他們對伯克朗有敵意,之所以找上我,恐怕也是因為他們知道我的身份?!?p> 這話倒是讓阿諾德的說辭多了幾分可信度,莫勒來這里之前就聽說過暗鴉巷的名聲了,他知道那是一群專門和帝國作對的暴徒,但他們敢找上伯克朗還是讓他吃了一驚。
如果他們當中真的有人能夠傷到阿諾德,那么這批人的實力實在是不容小覷,當然,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擔(dān)心暗鴉巷,因此莫勒姑且接受了對方的說法,給出了卡洛斯他們的去向:“他們?nèi)フ夷莻€上面派來的小隊的隊長了,你知道那家伙的下落嗎?”
“他?”阿諾德擺出了驚訝的表情,“我今天根本就沒有見過他?!?p> 到現(xiàn)在,莫勒已經(jīng)很難相信阿諾德所說的話了。
先不說這人過去那些張口就來的謊話,光是他一直在隱藏著的真實身份,就很讓人生疑了。
如果將整件事交給上面派下來的那支小隊調(diào)查,他們或許根本就不會懷疑到阿諾德的身上,但整個駐扎在旅舍的小隊成員都很清楚,他和這次任務(wù)的調(diào)查對象,那個薩萊帝國失蹤的王子恐怕有著洗不脫的聯(lián)系。
“他在伯克朗里的地位很高,如果一直找不到他,上面的人可能會派更精銳的小隊來調(diào)查這件事,到時候,你……那個讓他失蹤的家伙一定會有大麻煩,”莫勒覺得阿諾德根本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早就猜到這個新人不會任由上面的人隨便調(diào)查了,但現(xiàn)在,事情的發(fā)展還是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你不知道他的手上握著多少伯克朗的機密,上面的人擔(dān)心這些情報落到薩萊帝國的人手里,所以肯定會徹查他的下落?!?p> “如果上面真的派了新的小隊來調(diào)查這件事,我們也只能盡力配合,不是嗎?”阿諾德的心沉了下去,但表面上,他還是只能裝出一副一無所知的樣子,“希望他們能早點找到他吧?!?p> 雖然嘴上這么說,但阿諾德也清楚,伯克朗的人不可能再見到那個少年了。
暗鴉巷在毀尸滅跡方面很有一套,在聽說阿諾德做了什么事之后,斯蒂芬妮當即問清了
少年的尸體被扔在哪里,然后叫來了那個紅發(fā)的女人。
他沒有心思詢問她最后是怎么處理那具尸體的,但可以確定的是,那個少年消失得很干凈,就好像他從來沒有在這個世上存在過一般。如果早知道上面的人會對少年的死這么重視,阿諾德覺得,自己至少應(yīng)該花時間偽裝一下現(xiàn)場,讓上級得到一個解釋得通的說法。
只是現(xiàn)在說什么都來不及了,阿諾德能做的,就只有裝傻而已。
深夜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回到了旅舍,在確定少年徹底失蹤了之后,那支小隊余下的兩個人當即決定放下那個還沒有完成的任務(wù),啟程回到帝都。在臨走之前,蘭斯并沒有和阿諾德道別,他只是沉默地注視著自己過去的朋友,隨后提起行李箱,跟在了同伴的身后。
阿諾德很難說清對方的表情究竟意味著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大概惹上了不小的麻煩。
然而令阿諾德沒想到的是,在那之后先找上門來的不是伯克朗的高層,而是自己的熟人。
在那次任務(wù)進行到一半便被放棄之后,小隊在米奈港度過了一段平靜的日子,阿諾德思考著怎樣應(yīng)對接下來有可能出現(xiàn)的調(diào)查,而小隊余下的人也做著自己的事。然而就是在這樣一個阿諾德本以為會無事發(fā)生的下午,卻有一個男孩忽然跑進了旅舍,將一封信交給了他。
阿諾德在黎戈尼帝國沒有什么稱得上熟人的人,因此在拿到這封信的時候他困惑了一陣子,最初,他甚至懷疑這封信里是不是有什么黑魔法師設(shè)下的詛咒。然而不論再怎樣困惑,他最終還是拆開了信,而在看到里面華而不實的措辭的時候,他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確定了,寫這封信的人是格蘭瑟。
任何事情只要和自己這個性格古怪的弟弟沾上邊,阿諾德就會感受到深深的不安,而事實證明,這一次他的預(yù)感也是準確無誤的。在信里,格蘭瑟用半帶威脅的口吻要求阿諾德立刻到旅舍背后的一條小巷里去,而如果耽誤的時間太久,他就會直接走進旅舍,揭穿阿諾德的身份。
阿諾德不知道這次格蘭瑟又是為什么跑到黎戈尼帝國,但為了避免麻煩,他還是在放下信之后立刻去了那條小巷。
“你很準時,看來這個偽裝的身份對你來說真的很重要,”在小巷的盡頭,格蘭瑟仍然拿著他那把手杖,他倚在墻邊,但表情看起來卻著實有些不善,“我猜你還不知道我為什么來找你吧,你做了錯誤的決定。”
“我做出的決定是不是錯誤的,恐怕還輪不到你來說,”阿諾德皺了皺眉,雖然不知道格蘭瑟指的是什么事,但他還是覺得自己應(yīng)該擺出強硬的態(tài)度,“我做了什么決定,和你又有什么關(guān)系?”
“你不該殺了那個伯克朗的小鬼,”格蘭瑟盯著阿諾德,罕見地沒有回嘴,而是直接說出了自己的來意,“你認識某個來自于深淵的家伙,對嗎?是他讓你i這么做的嗎?”
在上次見面的時候,阿諾德就已經(jīng)覺察到格蘭瑟知道一些有關(guān)于夢魘的事情了,但那時的他沒有抓住機會詢問?,F(xiàn)在他有機會問清格蘭瑟都知道些什么了,然而情況看起來卻并不樂觀:“我沒有殺那個人,更何況如果你想要指責(zé)我,至少得先告訴我這么做會導(dǎo)致什么?!?p> “現(xiàn)在伯克朗高層斷定是薩萊帝國的刺客殺了那家伙,這樣一來,帝國的很多貴族都有可能遭到報復(fù),你激化了兩國之間的矛盾,”格蘭瑟的手指握緊了那把手杖,這還是阿諾德第一次見到這家伙這樣憤怒的樣子,“暗殺,鮮血,這就是你給你的國家?guī)淼臇|西?!?p> 阿諾德沉默了很久,然后忽然笑了起來。
“所以你們帶著軍隊進攻黎戈尼帝國的領(lǐng)土,屠殺他們的人民就是理所應(yīng)當?shù)??”阿諾德對薩萊帝國決策的不滿在這時終于有了一個宣泄的出口,“現(xiàn)在掌管帝國的人都是劊子手,你們也是時候得到一些報應(yīng)了?!?p> “你瘋了,那是你的同胞?!?p> “當年發(fā)動政變,讓我不得不逃亡的人也全都是我的同胞,現(xiàn)在和我講道義是不是有點太晚了?我已經(jīng)是個復(fù)仇者了?!?p> “你想要借此得到更多的力量?那個惡魔承諾給你了什么?”格蘭瑟抬高了聲調(diào),質(zhì)問著阿諾德,“越多人死去,深淵的力量就更強,而你也能獲得更多籌碼?為了復(fù)仇你已經(jīng)愿意站在人類的對立面了嗎?”
阿諾德沒有說話,如果說剛才他還有能夠回擊的資本的話,現(xiàn)在的他就只有沉默的份。倒不是說他覺得愧疚,而是他并不清楚格蘭瑟在說些什么,這樣一來,他也就沒法反駁。
“我會結(jié)束這一切,”一直沒有得到回應(yīng)的格蘭瑟斷定阿諾德默認了自己的指責(zé),憤怒之下他抬高了自己的手杖,直指著自己的兄弟,“在你被深淵吞噬之前,我會親手埋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