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絕不會這么做!”李金戈答地斬釘截鐵。
與宴然和范子澤自幼定下親事不同,李金戈與孫尚蕓的婚事,是三年前田氏的手帕交從中說合定下的。
孫尚蕓的祖父是吏部尚書,她的父親無意仕途,在湘麓書院任教,門生遍布大周。
田氏看中孫氏家學淵源,加之孫尚蕓一直待在祖母身邊教養(yǎng),瞧著溫柔端莊知書達禮,田氏心中對她十分滿意,與長興侯府商議過后,便請了京中一位德高望重的夫人前去說親。
這門親事是孫尚蕓的祖母點頭應承的,早在年前兩家就交換庚帖,走完六禮,只待二月初六完婚。
誰知宴然偏偏在上元節(jié)這日出了事。
前世,此事發(fā)生后不久,李金戈一日從外回來,整個人都魂不守舍的,連晚膳都未吃,將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一整晚。
第二日,他頂著眼下兩團青影,撲通跪到田氏面前,請?zhí)锸铣雒嫱说羲c孫尚蕓的親事。
田氏不明就里,細問之后,才知是孫尚蕓將李金戈叫出去提出此事。
她不愿在嫁給李金戈后,不論走到何處,都被人指著后背,閑言碎語,“那就是被劫匪擄去奪走清白,還不以死自證清白的人家的媳婦兒。”
因為這句話,李金戈一拳垂裂二人面前的木桌。
孫尚蕓尖叫著躲到一旁,目光驚懼地看著他,以為那拳頭是朝她招呼來的。
李金戈丟下一錠銀子,大步離去。
田氏沉默大半日后,拿著孫尚蕓的庚帖和聘禮單子去往孫尚書家。
日暮時分,她神情蕭瑟地回來,手中拿著李金戈的庚帖、解約婚書和長興侯府搬去孫府的聘禮。
宴然這才知曉大哥退親一事。
所有人都瞞著她李金戈突然退親的緣由,直到數(shù)年后,她嫁給陳梓欽之后,于一次宴席上遇見孫尚蕓,聽得她同族的堂姐說了幾句風涼話,才知曉大哥內(nèi)情。
原是因自己而起。
她數(shù)次去信給遠在東境的大哥,讓他將自己的婚姻大事放在心上,他次次都答復地很好,卻直到死,都未曾再定下親事。
此事,一直是宴然心中的一段難言的傷痛。
至于她自己的親事,與之相比,她如今回想起來,內(nèi)心只余一片空茫。
她看向李金戈露出一個迷惘的笑容,“大哥,您也知道,范御史夫人的娘家是御史,她又嫁了個御史,最是講究禮義廉恥。在她看來,我經(jīng)歷此事,就該青燈古佛一輩子,可我偏要昂首挺胸地活著。范子澤秉性純良溫厚,書也讀得好,往后勢必會往仕途上走的,范御史夫人是不會允許他娶我的!”
“你又做錯了什么?這一切都是陳梓欽那賤胚的錯!”李金戈克制著體內(nèi)怒氣,啞聲道。
宴然看著李金戈嘲弄一笑,“許世人會覺得我生地好看勾起陳梓欽的淫心,便是我的錯吧!”
“那是他們嫉妒你的容貌!”在李金戈眼里,自家妹子哪里都好,容不得別人詆毀分毫。
“大哥,不說這些了。”宴然不愿繼續(xù)這個話題,轉(zhuǎn)而問起李金戈,“今日公堂上情形如何?”
“陳梓欽那廝太狡猾了!”
李金戈將公堂上細節(jié)告知宴然。
“娘親受了傷?嚴不嚴重?”
李金戈才知自己激憤之下,將后面半截也說了。
“你不用擔心,娘親只受了些皮外傷,不打緊?!?p> 宴然心里卻擔憂地厲害。
前世,因府里接連遭受變故,娘親的身子在這幾年衰敗地特別快,她就怕是哪時疏忽大意,留下病根。
回到府里,見田氏確實沒有大礙,宴然才放下一顆心。
用過晚膳后,三人聚在一起,商議對策。
宴然將自己這一日出門的收獲一一告知田氏和金戈。
二人聽畢,面上露出快意之色,“有了這些證據(jù),還看陳梓欽怎么狡辯!”
宴然點點頭,“到時我親自去公堂上,與陳梓欽對峙!”
田氏和金戈聞言,面上俱是一驚。
“寧兒,此事由你兄長出面即可,”田氏握住宴然的手,“你就莫要出面了。”
李金戈也點頭附和,“你好生待在府里,公堂上的事兒交給大哥?!?p> 宴然卻十分堅決,“娘,大哥,陳梓欽極其狡猾,我若想告倒他,就一定要親自出面,打他個措手不及!”
說著,將自己的打算細細告知二人。語畢之后,又說了許多話,才勸服田氏和金戈,同意她親自去公堂作證。
眼見時候不早,宴然正欲起身,讓田氏早些休息,李金戈忽道:“今日出門時,收到一封信,許對咱們有用?!?p> 說著,從懷中掏出那信。
“太好了!”李金戈閱畢信后,將其遞給田氏,“咱們又多了一位有力的證人?!?p> 宴然湊過去,與田氏一道看信上內(nèi)容。
“京城守將可證實昨日一早有人于城門口打聽可有姑娘孤身進城,經(jīng)查此人出自福王府?!?p> 落款一個“辛”字。
“大哥,咱們曾承諾過,不將江姑娘與辛將軍牽扯進此事里?!毖缛豢粗鸶甑?。
金戈語氣不以為意,“定遠將軍落款一個“辛”字,便是不介意牽扯進此事?!?p> “大哥!”宴然有些生氣地看著自己兄長,“咱們不能做言而無信之人!”
辛岳鎮(zhèn)守北疆,天高路遠,極易引起今上忌憚,若再因此事得罪福王甚至太后,只怕往后處境會愈發(fā)艱辛。
她那晚能從陳梓欽惡爪下逃脫,已多虧了辛岳和江秀靈,斷不能再給他們增添任何麻煩。
見宴然神情鄭重,態(tài)度堅決,李金戈便沒再說什么。
二人站起身,向田氏道別,叮囑田氏早些休息。
走到分離的岔路口,金戈看著宴然低聲道:“明日若子澤來府上,你態(tài)度好些?!?p> 他們默契地沒有對田氏說路遇范子澤一事,不過宴然明白,過不了幾日,該來的終究會來。
她沖金戈笑了笑,“放心吧,大哥,我還能把人趕出去不成。”
金戈見宴然笑靨如花,這才放下一顆心。
同一片夜空之下,范子澤站在父親范御史的書房里。
范御史坐在桌案后,看著獨子道:“明日上朝時,我會上本啟奏長興侯府狀告永安郡王一事?!?p> “多謝父親!”范子澤目光閃亮看著父親。
范御史見兒子這幅模樣,有些心軟,然想起妻子的叮囑,到底狠下心腸道,“待此事了結(jié),你娘會親自出面,退掉你與長興侯府的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