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那老夫就先告辭了?!笔Y萬貫笑瞇瞇地拱了拱手:“希望來年的春闈,路生員可要好好表現(xiàn)啊,到時(shí)候,上面自會(huì)看在眼里的?!?p> “學(xué)生,感激不盡!”路長鳴雙眼閃爍著激動(dòng)的光芒,看向蔣萬貫的目光如同看再生父母一般。
直到蔣萬貫告辭離去,路長鳴似乎還沒有從興奮中醒悟過來:“幼娘~去為我打些酒來,為夫今天高興...”
院子里沒有任何聲音。路長鳴有些悵然地坐了下來:“啊...幼娘已經(jīng)去了?!?p> “也罷。囡囡!囡囡!”
院子里仍然沒有任何聲音,這一次,路長鳴有些坐不住了,探出頭來,掃視了一圈:“誒,這孩子又跑去哪玩了?”
“該不會(huì)是又去義莊看幼娘了吧?”一想到這,路長鳴只覺得自己胃里一陣犯惡心,那味道,屬實(shí)是有些難聞,自己堂堂一個(gè)生員,豈能去那種地方,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算了,等那孩子餓了,自己就會(huì)回來了吧?!甭烽L鳴摸了摸懷里,方才那蔣萬貫又給了自己一筆助學(xué)費(fèi),五兩銀子。
路長鳴將這銀子捏的緊緊的,仿佛那是自己的前程,那是自己的美妾,那是自己的聚寶盆。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我路長鳴,該抬頭看看這天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天晚上,路長鳴醉的很厲害,二兩鹵肉,半斤燒酒,讓他就徹底迷失了自我。在夢里,他過關(guān)斬將,馬踏春花,衣錦還鄉(xiāng),昔日的縣太爺和蔣萬貫都將額頭貼在地上。
那天晚上,囡囡吃力地端著一個(gè)放著熱茶壺的托盤,卻因?yàn)閭€(gè)子不夠高,打碎了茶壺,被客人一腳蹬在了地上。滾燙的茶水潑了她一身,可她愣是一聲沒吭,咬著牙將額頭貼在地上賠罪。
春暖花開...夏蟬鳴鳴...秋雨連綿…冬雪紛紛...
所有我們可以想象的到的苦,都不如孤獨(dú),那是一種你有多少苦難,多少喜樂,都必須自己嚼碎了,咽下去,成為塑造自己的新的血肉的苦。
囡囡一年比一年大了,她也出落的越發(fā)水靈,眸子里似乎蘊(yùn)藏著星光,僅僅是一抿嘴,就能讓諸多書生學(xué)子,為她競相傾心。
他們?yōu)樗x詩,稱她是天上嫦娥跌落凡間;
他們?yōu)樗ㄥX,不惜要傾盡家財(cái)為她贖身;
他們什么都想做,就是不想愛她,他們那粗重的喘息還有望著她那赤紅的眼眸,都將他們斯文衣裳里的敗類氣質(zhì)顯現(xiàn)的淋漓盡致。
而囡囡就坐在這群狼環(huán)伺的環(huán)境里,每日撫琴,她秀長的嫩白蔥指一遍又一遍的彈著熟悉的春江閣頭牌曲目《探清水河》,如癡如醉。
“日思夜想的六哥哥,來到了我的門前吶...”
她的春眸掠過眼前這些豬哥樣的公子,旋即輕輕地端起一杯酒:“約下了,今晚這三更來相會(huì)...”
一杯酒被她輕輕地咽下,抬起杯子的時(shí)候,順便輕輕一挑,將眼角的淚痕彈飛。
“看見沒有,看見沒有,給我,給我敬酒了,春江閣的頭牌,居然給我敬酒了!”
一個(gè)臉色赤紅的書生,手舞足蹈地?fù)]舞著書卷:“此生無憾,此生無憾也!”
“放你娘的狗屁!”一個(gè)胸口敞著胸毛的壯漢,一拍桌子,怒而起身:“瞎了你的狗眼,三十大幾了,一個(gè)窮酸童生,在這叭叭什么呢?”
“你...你恁的如此辱我?先賢...嗝...先賢圣學(xué),吾等窮經(jīng)皓首,但有寸進(jìn)...”
“先賢可教你在青樓吟情詩作浪對(duì)來了?”壯漢啐了一口唾沫,一臉不屑一顧。
“這...”童生一臉窘迫,面色赤紅,羞愧難當(dāng)。
“哈哈哈哈哈!”大家紛紛譏笑出聲,童生如坐針氈,隨后用手遮住臉憤然離去。
回到屋里的囡囡輕輕取下面紗,一名婢子上前斟了一杯茶,隨后站在囡囡的背后,輕輕地捏著肩膀。
“姐姐,那些男人可太討厭了,他們根本就不考慮姐姐喜歡什么...”
“好了,就你多嘴,姐姐沒什么喜歡的,不過是幫媽媽賺些錢罷了?!?p> 囡囡抿了一口茶,頓了頓,忽而問道:“對(duì)了,小青,我讓你幫我留意的事兒,你留意了沒有?”
婢子用力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嗯嗯,青兒去做了呢。就是這些對(duì)吧?”
小婢女從床下費(fèi)力地拖出來一口大箱子。
“小姐,這箱子里裝的究竟是什么呀?”小青捶了捶有些發(fā)酸的胳膊,好奇的問道。
“那些啊,是姐姐的秘密喲!小小年紀(jì),不要打聽那么多,去,給我放水,我想解解乏。”
小青皺了皺好看的瓊鼻:“小姐就知道逗我,哪有什么秘密這么沉的?”
不過在單純的小青心里,這顯然不是一個(gè)問題,想不明白的問題,轉(zhuǎn)眼就被拋在了腦后,開開心心地給囡囡放水去了。
等到小青走后,囡囡從自己的房間地磚下扣出一把鑰匙,打開了箱子的鎖。
上面浮浮地蓋了一層銀票,囡囡毫不心疼的扒拉開,從里面抱出來一柄造型奇特的長刀,長刀看起來似乎頗有一些年頭,刀身薄如蟬翼,輕輕扣指一彈,“錚”的一聲脆響。
囡囡似乎是有些沉浸在其中一般,仔細(xì)地欣賞著刀身上,自己那嬌俏醉人的容顏。
一直到,刀身上映襯出媽咪的身影。
“你在做什么?”
似乎并沒有什么吃驚的神情,媽咪悵然若失地坐在床上,淡淡地說道:“十年了~囡囡,你心里居然還是沒有放下!”
“您早就知道啦?”囡囡似乎也沒有什么吃驚的表情:“也是,秦先生家里的人,若是連我這么一個(gè)小小的女孩都查不清楚的話,您也就不配替秦先生掌管這偌大的產(chǎn)業(yè)了?!?p> “你就知道渾說!”媽咪拿著手絹的手,用力地點(diǎn)了一下囡囡的腦門:“你爹自從屢次中舉不弟之后,就變賣了家產(chǎn),遠(yuǎn)離了家鄉(xiāng),那會(huì)我就覺得,囡囡應(yīng)該沒事了,可誰承想,你居然當(dāng)天晚上就把你這些年攢下來的錢去換了這把刀...”
“囡囡不會(huì)用,媽媽,可有法助我?”
囡囡慢慢眨動(dòng)眼皮,目光在媽咪的身上不斷游離。至于媽咪,臉上原本堆砌的笑容也很快松弛下去。變得一本正經(jīng)地嚴(yán)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