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章
偌大的操場上,幾個男生在打球,十七八歲的少年,身姿矯健,來去自如,一旦對峙起來,像是要掀了整塊地皮。
許青舟坐在長凳上,有些心不在焉的看著面前不斷變換的場景,思緒卻不知道在哪里神游。
正值夏日,所幸沒什么陽光,她就在這里多坐著發(fā)了會兒呆,本是想坐一會兒的,可坐著坐著便忘記了離開。
似乎有什么東西缺失了一塊,等待著被填補,被充實。而她呢,卻是怎么也找不回那一部分。
正煩悶著,身后傳來一個聲音,在喊她的名字,干凈利落。
是顧清淺。
她走過來,遞給許青舟一瓶水,隨后大大咧咧地坐下,看見許青舟沒什么反應(yīng),索性拿水瓶碰了碰她的胳膊。
冰冷的瓶身,度過一陣酥麻,像是往細胞里塞滿了冰塊。
一觸即發(fā)的寒意。
許青舟終于有了反應(yīng),忍不住“啊”了一聲,抬頭看她。
顧清淺把水遞給她,“怎么了你,心不在焉的,還在生上回我的氣呢?”
許青舟被她說得有些尷尬,接過水瓶,在手里捂住,像是要度化這水里的寒氣一般。
竟然覺得心平氣和了許多。
“沒有,就是……一些別的事情?!?p> 顧清淺點點頭,忍不住問,“什么事情?。颗媚愠商旎瓴皇厣岬?。”
這回許青舟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了,便拿起水喝了一口,試圖掩飾什么,卻不小心嗆到了,猛地咳嗽起來。
顧清淺哭笑不得,“你慢點兒喝,看你一驚一乍的,我就是隨便問問,又不是正規(guī)答題,你不想說也沒事?!?p> “我……”許青舟抬眸,正要說什么,卻被不遠處傳來的聲音淹沒了。
兩人循聲望去,只見一群人高馬大的男生,穿著運動衫,其中幾個一邊拍著籃球一邊走過來。
“喲,稀客啊。”
其中兩名個子高挑的男生說笑道,在兩人面前停下。
顧清淺覺著沒趣,拉了許青舟就要走,卻被幾名男生攔住。“別走啊,談?wù)務(wù)聠h……”
“談什么正事也叫上我啊。”話音未落,被一道清朗的男生截斷。幾人抬頭,見沐熙遠正笑意盈盈的朝這里走來。
男生的眉頭微微皺了皺。
沐熙遠走近了,拉過一旁的板凳坐下,嘴里嚼著口香糖,對著那幾名男生吹出一個碩大無比的泡泡。
那樣子像極了挑釁。
他穿著一件白色背心,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背心的一角是五顏六色的顏料,看上去有些亂糟糟的。與平常那個如沐春風(fēng)的他相比似乎多了些痞氣,眉宇間卻依舊是從容笑意。
“什么好事不叫上我,兄弟,也太不厚道了吧?!彼f著攬過那個男生的肩,男生沒注意,硬生生被拉彎了腰。
沐熙遠依舊笑得氣定神閑,朝許青舟的方向望去,“好久不見啊許妹妹?!?p> 故技重施。
許青舟最恨這種無聊的游戲。況且顧清淺還在邊上,這沐熙遠,當(dāng)真一點都不念舊情。
一聲許妹妹喊得她有些尷尬,不敢去看顧清淺的表情。
男生不服氣的抽了抽嘴角,站直了身子,“也沒事,就是班里組織的一次垂釣,想問問二位有沒有興致?!?p> “哎哎哎,打住打住,什么叫做二位?嗯?我不是人嗎?你們也太偏心了吧?!便逦踹h假裝不服氣,“確定是班里,不是你們?”
“我們說正經(jīng)的,別打岔?!蹦猩x正言辭。
沐熙遠一臉不屑,“釣魚有什么意思,悶死了?!?p> “可是好多人都去呢。”
“隨波逐流,沒勁。”
幾人正聊得火熱,突然有人冒出一句,“看阿遠這衣服,想來是有比釣魚更重要的事了。怎么,是準(zhǔn)備改行當(dāng)達芬奇嗎?哈哈哈?!?p> 說罷,一群人接二連三的笑起來。笑聲一陣接一陣,排山倒海般覆過沐熙遠的頭頂。
他冷笑,“你懂什么,這是一個藝術(shù)家為了追求完美而做出的偉大犧牲,值得敬佩的好嗎,你們還有臉笑?!?p> 幾個男生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其中一個在他邊上坐下來,捂著肚子繼續(xù)笑,被沐熙遠指著鼻子罵道:“你行了啊,行了,還有完沒完?!?p> 男生笑夠了,這才想起正事來,拍了拍他的后背,“喂,說實在的,到底去不去?你沐熙遠以前不是什么熱鬧都愛湊的嘛,怎么,物是人非了?”
“就是,去吧,少你一個多沒勁啊,你還可以給我們當(dāng)魚餌。”
話音未落,又是一陣轟笑,分貝似乎不比前一陣子的低。
“聽說許青舟也去呢。”一名男生湊過來,笑瞇瞇的說到。
聽到許青舟這三個字,沐熙遠臉上的表情明顯一僵,旋即舒展了笑顏,“我覺得吧,人生在世,就是要勇于嘗試,特別是那些沒意思的事情,你們說是吧。那什么……算我一個啊?!?p> 一本正經(jīng)的糊弄。
幾名男生笑得賊眉鼠眼,仿佛奸計得逞了一般,“哎嘿,狐貍尾巴露出來了吧。”
說著,幾人將目光轉(zhuǎn)向許青舟。
許青舟愣了愣,很是不明所以,“我沒說我要去啊?!闭f完她瞥了顧清淺一眼,見她臉色有些青白,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思來想去,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她正要去拉顧清淺,誰知人家自己先走了。
許青舟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只得匆匆忙忙交代了一句,“我們還有事,先走了”就跟了上去。
身后的沐熙遠掃了幾人一眼,言簡意賅,“告辭?!庇谑且涣餆熍芰恕?p> —
走遠了,顧清淺跑得快,許青舟沒跟上,只得氣喘吁吁的停下來。
又這么莫名其妙的把人家給氣走了。許青舟翻了個白眼,心想最近真是避坑落井,慘雨酸風(fēng)。
正要走,一只手冷不防拍了拍自己的肩頭,伴隨著“嗨”的一聲,許青舟如同傷弓之鳥般,猛地跳開去。
抬頭,看見沐熙遠一臉不明就里的看著她,嘴角微微揚起,“許妹妹,是我啊?!?p> 許青舟無語,怎么哪兒都能有他。她越來越覺得沐熙遠像是粘腳的橡皮糖,甩也甩不掉,于是沒什么好氣的問,“你又干什么?”
“我又?我沒干什么,就想問問你,到底去不去釣魚?。咳绻闳サ脑挕?p> 許青舟一臉鄙夷,“我沒空,那是他們騙你的?!?p> “沒空,那就是想去嘍?”
“不想?!痹S青舟果斷否定。
沐熙遠點了點頭,“也是,就知道你有品位,釣魚有什么意思,是吧,我也覺得挺沒意思的。”
這句話說出來簡直就是打臉??粗逦踹h一臉沒心沒肺的樣子,許青舟無奈,“沒什么事的話,我還有事……”
“別別別,你哪來那么多事啊,這大中午的,都快吃飯了。哎?你還沒吃飯吧,不然我們出去吃?”沐熙遠走上來,笑道。
許青舟看著他的笑臉,愣了愣。雖說對于沐熙遠這種死纏爛打的,她是提不起興致,但想起剛才顧清淺甩手就走的背影,她突然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打探打探,自我犧牲一下吃碗飯的。
反正,白吃飯,不吃虧。
這么一想,她點了點頭,“下不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