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天銘的心逐漸沉入谷底。
想想也是，論資本，他怎么能強過城市銀行的行長？
”那你……準備怎么判？”王梓軒問道。
”自然是依法判決！”鄭直敲了敲茶幾道。
”依法……”
幾人對視一眼，都不由得沉默了。
這話冠冕堂皇，誰都挑不出毛病。
”你不能這樣！你這是要把我們往死里逼！”王子軒忍不住說道。
”你們不是覺得自己很厲害，走著匯通路分局局長的關系，我這門攔不住你們……但如何判，我鄭直還能說了算！”鄭直譏諷的說道：”你們小小年紀，不學好呀！”
”好！好！好！”王子軒氣的全身發(fā)抖，”今天真是長見識了！我們走！”
他站起身，陳自強和杜宇函也跟著站起身。
”你們先走，我留下說兩句話。”樓天銘突然對王子軒三人說道。
”啊？”
”你們先走，我再試試?！睒翘煦懻f。
”什么事不能當著我們說？”王子軒皺起眉。
”如果相信我，就不要問?！?p> ”……好，我信你。”王子軒猶豫一下，點頭說道，帶著兩人出去。
鄭直看著四人耳語，面無表情。
等三人出去，樓天銘重新坐下，猶豫了一下。
”說吧，這事是你主導的？我倒想聽聽你有什么高見？”鄭直哼了一聲。
”有人要拿這四百人獻祭，這個案子就是最重要的手段?！睒翘煦懻f到。
”什么玩意？”鄭直皺起眉。
”最近松城的多起獻祭案件，您應該有所耳聞吧。昨天我們查到一批藥物，很可能就是用來對付這四百人的?！睒翘煦懻\懇地說。
”案件配合可以，證據呢？公文呢？”
樓天銘沉默一下，”……沒有立案?！?p> ”沒有立案，沒有公文，你憑著一句話就要左右案子的判決？何況，我從來沒聽過什么獻祭需要這么復雜！”
”我們也不知道，但是從對方幾次出手……他們總是讓人進入到絕望狀態(tài)后，都是半自愿的死掉的?！睒翘煦懙馈?p> ”荒謬……我也是教會里的人，從來沒聽過這樣的儀式，你編理由也不編一個像樣的？”
鄭直又露出嘲諷的笑容。
”只能希望您多考慮一下，如果真出事了，林柏將軍恐怕會記恨你?！?p> ”呵……”鄭直搖搖頭，”你覺得我怕你威脅?”
話說到這，就算是說死了。鄭直翹起二郎腿，靠在沙發(fā)背上，悠閑的修著指甲。
“要沒什么事，就出去吧?！彼f道。
樓天銘沉默了一會，突然道：”你心情很差。”
”所以？”
”你和蔡舟沒談攏?！睒翘煦懙?。
鄭直的嘲諷的笑容逐漸僵硬。
”您沒有答應他的條件。”樓天銘自顧自的說下去：”所以您在乎的不是錢，那到底是什么？”
鄭直沉默。
樓天銘看著他。
他的表情終于嚴肅起來，看著樓天銘，一字一頓：”我在乎的是神律的尊嚴！”
”神律有過尊嚴？”樓天銘笑道。
他的笑容激怒了鄭直，鄭直霍然起身，大怒：”我告訴你，有！不管你是林柏的廚子威逼利誘，還是你們這群人賣慘博取同情——到底應該怎么判，就怎么判！”
鄭直神情激動，但樓天銘心中卻松了口氣。
”就是你們這群雜碎，從來不在乎什么叫公正，什么叫……我跟你說這個干什么，滾！”
鄭直一指大門。
樓天銘起身，”多謝您?！?p> ”把錢帶走！”
”給您留下了，如果您改變主意，這算是一點小小補償?！睒翘煦懽叱龃箝T，長舒一口氣。
房門在身后合攏，幾人都湊過來。
王子軒焦急的問道：”怎么樣？”
”沒問題?！睒翘煦懹行┮苫?，”雖然有點不可置信，但是他好像真的能配得上他的名字。”
四人下樓，突然聽見樓頂呼啦一聲，一個包裹被拋了下來。因為拉鏈沒有拉上，那包裹在半空中就被風吹的敞開。
松城初秋下午的陽光里，無數張綠色鈔票紛紛揚揚的從其中灑了出來，隨風揮灑。每一張鈔票上都有一個卷軸狀的契約神徽，威嚴公正。
深藍高遠的天空下，鈔票的防偽油彩在反射著七彩的光芒，宛若一場瑰麗的雨。
”還真的不收錢？”
樓天銘看向那里，鄭直站在窗戶邊，臉色依舊是那副不討喜的嚴肅，冷冷的和他對視。
午后的小區(qū)很安靜。
樓天銘聽到一陣春蝶振翅般的簌簌聲，
意識中夜色般深邃的黑書封皮上，血色荊棘終于長滿三分之一的面積，彩色幻光在其中流動，緩緩翻開。
第二頁上，出現(xiàn)一個新的面孔。
樓天銘微微瞇眼。
泛黃紙張上出現(xiàn)的面孔與窗戶邊正在冷冷看來的面孔重合，分毫不差。
狂亂的囈語中，樓天銘得到了第二個契約者的姓名。
鄭直。
不遠處的樹叢里，一個白色的身影站著。
……
砰！砰！
樓天銘和閔思遠倒退，赤裸的上身都是汗水。
”再來！”閔思遠露出些許興奮的笑容。
樓天銘成長的速度很快，已經能夠值得他認真對待。
樓天銘微微弓身，蓄力向著閔思遠沖去，右拳蓄勢。
閔思遠左腳前邁，像是要樓天銘硬碰硬，誰知他左腳剛剛著地，樓天銘已經左腿狠狠蹬在地面，擰腰借勢，大喝一聲，右腿呼的抽過去。
這一擊是蓄勢一擊，但是閔思遠絲毫不懼。
他上前一步，眼中精光一閃！他以肩膀和胳膊為犄角，狠狠向著樓天銘撞去。
閔思遠兩米的身高，一旦發(fā)力，氣勢宛如被激怒的公牛！
砰！
一聲沉悶撞擊聲，兩人身影再次分開。樓天銘直接撞在八角籠上，而閔思遠也后退了兩步。
”再來！”閔思遠興奮的吼道。
”算了，算了……”樓天銘抓著八角籠，抹著臉上的汗水：”和你這個變態(tài)打不了！”
他的右腿痛的使不上勁，但閔思遠看起來什么事都沒有。
”嘿嘿。”閔思遠憨憨的一笑。
于海走過來，順手扔過兩條白毛巾，兩人來到休息區(qū)坐下。
”今天看起來有心事？魂不守舍的？”閔思遠問道。
”是有點?！睒翘煦扅c頭：”問你個問題？”
”什么？追女人的事別問我?！遍h思遠又是憨憨一笑。
樓天銘盯著他的面孔，發(fā)現(xiàn)自己明知道這是掩飾，但也無法抹除認為他智商有問題的想法。
”說啊?！遍h思遠好奇問到。
”假設一個人不要錢，不畏權勢，那用什么打動他？”樓天銘抓了抓頭發(fā)。
”你是說鄭直？”閔思遠已經聽說了白天的事情。
”對，就他?！?p> ”要是打動不了不也沒事么？正好他會判你們勝訴?！遍h思遠不解。
”我就問問?！睒翘煦憶]法對他解釋，只能換個說法：”一個人要是打動不了，不是很可怕的？”
”那也是。你可以看他有沒有什么一定要做的，要挾一下。”閔思遠想了想說道。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樓天銘喃喃，心中有了點思路。
這次的情況與毛文斗不同，當時是情況緊急。如果他這么直接去問鄭直要不要簽訂契約，恐怕不是被當成神經病，就是被送進監(jiān)獄。
——傳說中一些畸變種也很喜歡引誘人類與他們簽訂契約。
這時于海的電話響了，他一看手機，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誰??？”
”還能是誰？蔣志明委托的，線人傳來消息了?！庇诤＠浜咭宦暎油娫挘骸蔽?？別怕，我馬上來！”
”怎么回事？”
”一會說?！庇诤Ｊ掌痣娫?，急促的向外跑去：”我出去看看?！?p> ”要不要我們跟著？”閔思遠喊。
”行，不過你們跟遠一點，他害怕生人?！庇诤＜贝掖业恼f完，向著外面跑去。
樓天銘和閔思遠對視一眼，去靶場取出手槍，插入衣服里，跟在后面向外跑去。
于?？觳絹淼浇稚希@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不遠處的步行街上行人如織，高架橋宛若飄到穿行在通天大廈間。
他沒有開車，直接走入旁邊的小巷，走入一家電影城，從安全通道直下地下停車場。
樓天銘和閔思遠跟在幾十米外，壓低帽子，毫不引人注目。
于海來到一輛貼著反光膜的越野車前，敲了敲窗戶。
車窗沒有打開。
樓天銘在停車場的另一邊，相隔幾十米的距離，他看到于海突然宛若觸電般顫抖了一下，猛地轉過身來向這邊跑。
于海的面孔因為恐懼而扭曲，吼道：”危險——”
越野車通體一震，橘色的火球撕碎車身膨脹而開，無數的破碎玻璃和金屬零件向著四面八方飛射而去，沖擊波擴散！
周圍幾輛車被沖擊波震飛，側翻撞在墻上，警報聲響成一片。
于海的身體像是稻草人般被拋飛出去，在地上打了個滾，翻身而起，滿臉都是血跡。
”快走！”他對著樓天銘和閔思遠吼道。
車庫四角防盜門被撞開，戴著黑色頭套的武裝分子準星套中目標，扣下了扳機。
砰砰砰砰——
車庫里槍聲大作，無數金屬子彈亂飛，墻皮被子彈撕碎，露出下面丑陋的鋼筋和磚塊，煙塵彌漫。
樓天銘在第一時間就已經撲到，閔思遠的反應則要更快一些，但也被火力壓制在地面，根本爬不起來。
”你們怎么樣？！”于海吼著問。
他躲在一根水泥柱后面，那里煙塵飛揚，看不清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