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不錯!”黑衣人由衷地贊嘆了一聲,還劍入鞘,計繁手中一沉。
“這還用你說?你來做什么?”計繁瞪了他一眼,將罩在臉上的白紗取了下來,“也要傷他?”
“與被你放跑的護(hù)劍使殊途同歸?!焙谝氯恕昂呛恰毙α藘陕暎霸趺磸那拔业箾]瞧出來?”
“哎,可能是因為你笨!”
“沒大沒小?!?p> “哎哎哎,是你先為老不尊,怎能賴得我去?連師父都不待見你。”計繁吐著舌頭在臉頰上刮了兩下。
“還不回去?”
“不想回去?!?p> “你放心,我?guī)湍闳タ纯?,保證他死不了就是了。”黑衣人揮揮手,突然想起一件事來,“陸相之子怎么會死的?我想彥王雖然喜歡胡鬧,還不至于這么魯莽?!?p> “那陸丞相殺了人家的兒子,怎么就不許自己的兒子被人殺了?這樣才公平嘛!”
“你這孩子……”黑衣人嘆了口氣,搖搖頭,“你師父不讓你管這些事,從前也一向聽你師父的話,怎么現(xiàn)在卻不聽了?”
“怎么她們能管得,我就管不得了?”計繁滿臉不高興,“我?guī)退齻兲幚砹诉@些事,就用不著她們麻煩啦!”
計繁“哼哼”一聲,轉(zhuǎn)身便走,黑衣人眼前一閃,兩枚飛鏢劃破了他的左袖,“我剛剛忘了這個,懶得回去了,你既然要去瞧瞧,就幫我送過去吧!”
那飛鏢只有一寸來長,刃上卻鏤刻著一柄小小的劍,宛然便是承影劍的模樣。
云帥府因云淵的突然遭襲而亂作一團(tuán)。
云淵傷得很重,在計繁離開后不多時便因失血過多而昏厥,留在云帥府中的云洵在穩(wěn)定了亂局之后回到現(xiàn)場時,發(fā)現(xiàn)了兩枚小小的飛鏢。
他雖然不知道這飛鏢是什么意思,但還是覺得事關(guān)重大,連夜入宮稟報了在皇后的甘露殿歇息的今上云緒。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只有一柄劍懸在眼前,云緒想逃卻逃不了,想躲也躲不開,想把眼睛閉上,卻又不能。
他回避著逼人的寒氣,劍刃似乎觸及了他的鼻梁,他猛地一驚,自榻上坐起身來。
云緒擦了擦額頭,剛才的那個噩夢驚出了他一身冷汗。
“何事大驚小怪?”
“陛下,彥王殿下在外求見?!?p> “有什么事明日再說,讓他在外邊候著。”
那內(nèi)侍卻杵在帳外不肯走,“陛……陛下,云帥遭人行刺,眼下生死不明,彥王殿下想是為了此事。”
“淵兒遭刺了?”躺在云緒身側(cè)的皇后聞言猛地坐起身來,只覺得腦袋一陣眩暈,“他……”
云緒伸手抱住皇后,“阿梧,不必?fù)?dān)心,我去看悄瞧瞧,你先歇著?!?p> 其實要不是看到皇后滿臉焦急之色,云緒此刻實在不想管,自從太子謀反事發(fā)以來,接二連三的事實在太多了。
遠(yuǎn)的不說,最近的……那跪在殿外的云洵也才失手殺死了當(dāng)朝宰輔的兒子,這件事他還沒來得及處置呢。
云洵在殿外跪著,因為陸昊之死,在面對云緒時難免有點心虛。
“父皇,四哥被行刺,現(xiàn)在……”
他話未說完,云緒就漫不經(jīng)心地打斷了他,“去紫宸殿再說。”說著朝身后望了一眼。
云洵于是會意,云緒出來見他并不是關(guān)心云淵的傷究竟如何,而是因為甘露殿中的皇后娘娘之故。
“事發(fā)之時,兒臣與七弟正在帥府與四哥飲酒……”
“瀟兒也在?他怎么樣了?”
云洵心下一涼,父皇竟然只字不提四哥如何了?他不禁覺得有些悲涼,想對這座充滿惡意的宮殿厭惡至極。
“朕在問你話,瀟兒怎么樣了?”
云洵回過神來,“父皇,七弟沒事,兒臣在四哥被刺的酒室中撿到了這個。”
他雙手呈上,遞到云緒面前。
云緒一見之下,像是被嚇到了一般連連后退。
“他——”云緒勉強(qiáng)穩(wěn)住了神,“是被何人所傷?”
“來人蒙面,看不清楚,從體態(tài)看來是女子,刺傷四哥的劍十分名貴,世間罕有?!?p> 云洵連續(xù)強(qiáng)調(diào)了兩次,卻不見云緒有任何表示。
“我知道了,你去太醫(yī)院,讓李凌梓去瞧瞧?!?p> 云緒放下這句話,又轉(zhuǎn)身回了內(nèi)殿。
三月已然過半,云洵卻感覺冷得厲害,他幾乎忍不住顫抖,卻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因為生氣,也因為他只顧著自己生氣,沒有留意遠(yuǎn)去的云緒也在微微顫抖。
云緒的顫抖是因為想到了十七年前有人對他說過的一句話——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雖不是君子,但為了這個孩子,等上十八年也無妨。
如今十八年未到,尋仇的人卻已經(jīng)來了?他恨恨地看著手中的兩枚飛鏢,本就該殺了云淵,母債子償原是天經(jīng)地義。
“淵兒傷勢如何了?”皇后許梧與云緒同歲,二人都已年過五旬,但皇后保養(yǎng)得很好,絲毫不見老態(tài),只嘴唇略略有些蒼白,顯得有些虛弱。
云緒才記起剛才并沒有過問,只好敷衍道:“已經(jīng)讓李凌梓去瞧了,想是沒什么大礙。”
皇后統(tǒng)攝六宮,云緒的心思她豈能不知?但是她也只對云淵感到抱歉,雖然怨怪云緒無情,但于此事上,身為皇后的她,實在管不了什么了。
“承影劍出,阿梧,難道真的沒有辦法阻止嗎?”云緒害怕承影劍的主人來尋仇,更害怕死。
“淵兒是被承影劍所傷?陛下,可是為了當(dāng)年的事?”皇后的歉意更甚。
“我不知道?!?p> 云緒疲軟的聲音里并沒有包含太多的情緒,“我累了,睡吧。”
但是無論云緒或是許梧,他們又如何能睡得著?
云緒閉上眼睛總會看見一柄寒光閃閃的劍懸在頭頂,這柄劍已經(jīng)懸在這里十七年,甫一落下來,便幾乎要了云淵的命,何時便會輪到自己?
而皇后許梧,則有更多無法言說的隱衷,當(dāng)年住在漪瀾殿中的岑貴人,十七年來時時入夢,她并不曾害怕過,如今卻要時刻擔(dān)心了。
如果云淵果真因此喪命,那也是因她之故?;屎笾挥X得自己罪孽深重。
“哎,你什么時候才能醒過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