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哥哥”
哭也哭過了，嘶喊也嘶喊過了，身體里的一切都被掏空，也無法撫平心靈上的傷痛。但死的人已經(jīng)死了，生的人還得繼續(xù)向前.......
抹去眼角的淚痕，往蒼白的臉上打上淡淡的胭脂，桃花依舊，纖細的眉筆在靈氣雙眼的因流過了太多淚而有些水腫的雙眼皮上，細細地描摹著，瞬間將所有的憔悴與愁腸百結掩入心底。
她回到了實驗室，似乎里頭的氣氛沒有多大的變化，但那悲戚的冷肅還是讓她感知到了大家有意地做了某些避免觸及她悲痛的掩飾之舉。
玉瑩整理了這幾日堆積的文件送進了她的辦公室，她低著頭，如青蔥的五指正快速地劃動屏幕里的文件，偶爾停頓下來，細細地讀著里面的數(shù)據(jù)。玉瑩將文件放在桌角，愣愣地盯著她，兩頰緋紅，仔細一看便知是人為地做了手腳，臉不似以前的圓潤。就著窗外投進來的光線，兩肩單薄了些許，身上除了清冷又加了幾分無法言表的滄涼。
她抬頭，剛好撞見玉瑩呆若木雞的表情，扯著嘴角，笑著說：“事情太多，都沒注意到你進來了”，她斜著眼珠看了看桌角的那堆文件，自語道：“看來這兩天有得忙了”。
“雨卿，那個.......這是穆明誠離職報告，麻煩你簽署一下”，玉瑩從文件堆里抽出最上面那份文件，打開遞給她。
“好”，她接過，目光掃到離職原因那欄：“因父母病情有變再加上她思鄉(xiāng)心切，需要帶她回鄉(xiāng)下修養(yǎng)......“，拿著筆的右手頓銼了一下。
“他的情況，就像我在手機里跟你說的那樣”，玉瑩注意到她眉宇蹙緊著，后半句說得格外微弱。
“嗯，我知道了”，她拿起筆在最后一欄簽上了名字。雖然她沒再說什么，玉瑩卻不免地擔心了起來，越是滴水不漏的正常，越是讓人憂心不已。
或許工作是讓人忘卻一切憂愁的一劑良藥，整整一個上午張雨卿將自己關在了辦公室里，一刻不曾停歇地俯案捉筆。
到了中午休息的時間，大家都離開辦公室出去用餐，玉瑩一個坐在位置上遠遠地瞅著張雨卿虛掩的辦公室們，她拿起手機，鬼鬼祟祟地撥通了電話：“喂，子杰，雨卿姐從早上進了辦公室到現(xiàn)在都沒見她出過來半步”。
“那你趕緊去叫她一起吃飯”
“我才不敢呢，雨卿最不喜歡別人在她工作的時候打擾”，她吧唧著嘴，摸了摸正咕咕叫的肚子。
“讓你去就去，啰嗦那么多干嘛，有什么事我擔著。”那頭的付子杰焦躁地說。
“好吧，就當我玉瑩上輩子欠你倆的”，她不情愿地說完，拿著手機對著屏幕磨牙咧嘴了幾下便掛了，往張雨卿的辦公室門口。
好說歹說，磨了半個小時的嘴皮子，才勸動了張雨卿跟她一起出去吃午飯。
張宇彬將上午最后的一個客人送出了咨詢室，揉著眉間，低頭看了手表上的時間，轉身進了里面，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包裝精明的長條盒子，順手拿起椅背上的灰色西裝，關了門走到了助理的桌前，說：”我出去一下，3 點回來“。未待助理反應過來，他掖著腳步朝大門走去。
“欸，那個張醫(yī)生，記得及時回來，你下午約了明揚的父母”，助理朝他喊到。明揚便是那個高二的學生，因為父母離婚的原因，導致這個孩子患上了嚴重的抑郁癥。
“好”，他轉過身對她很紳士地笑著應著，背后庭院外是紛紛揚揚的白花瓣，助理望著花影映襯下的倜儻男人，驚詫地呆滯了半天，直至回了神院子里已不見他的蹤影。
張雨卿和玉瑩兩人剛走出實驗室的大門，恰巧撞上了掛著一臉溫潤笑容的張宇彬，背著陽光從秋風蕭瑟處款款走來，看得玉瑩一愣一愣地，他手里拎著一個鼓鼓的牛皮紙袋，走近打趣地說：“幸好我來的及時，知道你沒什么胃口，我?guī)Я四阆矚g喝的蝦米粥，雨卿賞臉跟我吃個簡單的午餐嗎？”
那灼灼的目光，深情款款，張雨卿的臉瞬間紅到了脖頸處，幸好今天化了裝，當然他是看不見她的窘狀。
一旁的玉瑩第一次見著男神的真人版，緊張地手腳無處安放，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地說：“咳咳，那個.....張醫(yī)生，雨卿，你們先聊，我去吃飯了”，說完，就朝雨卿擠眉弄眼地笑著小跑開了，迅速拿起手機在他們實驗室的私下的群里尖叫著：“臥槽，你們猜猜我見著了誰”？
“誰，鬼？你的初戀？”
“我見著了真人版的張醫(yī)生，啊.......帥呆了”
”真的嗎，為什么我要那么早去吃飯，他走了嗎？“
”還沒有，跟雨卿一起“
”啊，我的男神，等我回來“
“有拍到照嗎？快發(fā)來”
“臥槽，我竟然給忘了”
“切，我的男神是付子杰.....“
群里炸開了鍋，玉瑩直跺腳腳懊惱不已。
“誒，玉瑩，要不我們一起”，張雨卿反應過來急忙朝她的背影嚷著，玉瑩擺擺手跑開，嘴里嘟囔著：“罷了，罷了，男神再好看，我也不愿做個瓦數(shù)都要爆燈的電燈泡”。
張雨卿翹著手望著玉瑩的背影消失轉角一時尷尬著不知所措，手指撓著一撮的發(fā)尾，張宇彬忍俊不禁，靠近他鄭重其事地說：”唔？雨卿，難道我們就站在這里用餐“。
她瞥開眼，心虛著不敢迎上他專注的目光，急忙說：“不好意思，張醫(yī)生，那那那請進”。
她把他請進了自己的辦公室，他立在門邊，打量著辦公室的環(huán)境，白的沙發(fā)，白的椅子、白的書架，白的紗窗，就連她瘦削修長的身上也是純白的荷花褶皺裙，把她潔白的皮膚烘托得越發(fā)的光潔，還有窗邊的那一束純白的玫瑰花光陰里搖搖曳曳，看似單調(diào)但整間辦公室卻靈動了許多。
他記得十分清楚，距上次到她辦公室已有兩年的時間，記得第一次的見面，她孤僻寡言，眼神閃閃躲躲，而如今能看出她身上巨大的轉變，自信的，堅定的，舒展的，就如那一束含苞待放的白玫瑰，此刻他打心底里欣慰卻又加了幾分酸澀。他不得不承認這樣巨大的變化他用了兩年的努力只收效了十分之一，而那之九卻是在付子杰出現(xiàn)之后。
“張醫(yī)生，您請坐”，張雨卿側身伸出右手朝向書架旁平時用于會客的白色沙發(fā)。張宇彬笑著，將手中的紙袋，輕放到沙發(fā)前的白色茶幾上，坐了下來捋了捋西裝外套的袖子打開牛皮紙袋。
“雨卿，兩年了，你這里的裝飾還是老樣，唯一進步的就是多了些許生氣。”張宇彬笑著說。
張雨卿端來了兩杯水，說：“張醫(yī)生，記憶力可真好，好像和你的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里，已經(jīng)是好久的事了?！?p> 張宇彬從紙袋里抽出幾個餐盒，分擺到桌上，饒有興趣地接下話，說：“嗯，兩年了，想不到我們兩年之后還能坐在一起，?”當這句話脫口而出，突然覺得自己說這話似有不合適。
“唔…..”雨卿停頓了一會，繼續(xù)說到：“沒想到，我這病一看就是兩年。”
張宇彬愕然道：“來，趕緊過來嘗嘗這些點心和粥，都是從周記園剛出爐就打包來的”。
張雨卿湊過去，坐到了側面的單人沙發(fā)上，將耳邊的發(fā)絲別到耳后，低頭看了餐盤里的點心，有炸得金黃的春卷，有發(fā)亮的水晶餃子，有皮肉酥脆的流沙包，都是她愛吃的南方茶點。
”嘗嘗這個粥“，張宇彬盛好一碗皺，端到她跟前，膩笑著說：”小心燙“。
”謝謝“，她接過說。
”我倒是好奇，我記得當時你見到我的第一次，雙眼瞇成了線，我當時還以為你近視。“張宇彬道。
”不不不是，你推門進來的時候，你身上的光刺到了我的眼“。她喝了口粥，一臉滿足地說。
“光？哈哈，原來我身上還有光，不會是佛光吧。”張宇彬夾了一個餃子遞到她的碗里，打趣地說。
“一種讓我感到親切的光，一種哥哥帶來的踏實安全感?！庇昵湔f著。
他拿著筷子的手僵在了半空，“哥哥”這樣個讓他無法再僭越半分的詞著實刺耳，他震了震。扯到嘴邊的笑容凍住了。他面前的食物沒動幾分，倒是不斷地往張雨卿的碗里送。
玉瑩端了份簡餐坐到藤椅上，便匆匆抓起手機撥通了付子杰的電話，此時，嘴角正叼著半個三明治，坐在電腦前的付子杰拿起了電話說：“喂，您好，哪位？”
“付子杰，是我，玉瑩姐”，玉瑩焦急地說，
“額，玉瑩姐，怎么啦，是不是雨卿還沒去吃飯？”付子杰停下手中的動作，一手舉著那半個三明治問。
“不是啦，雨卿姐沒事，是張醫(yī)生”玉瑩邊喝著水邊說，
“張宇彬，這家伙怎么了？”付子杰松了口氣，冷冷地問，
“我跟雨卿剛出實驗室，就遇到張醫(yī)生送了午餐過來，現(xiàn)在估計他跟雨卿姐兩人在辦公室用著餐呢?！庇瘳撜f到。
他的腦海一閃而過兩人孤男寡女在辦公室互喂的畫面，醋意大發(fā)地說：“我不是讓你陪雨卿出來吃午餐嗎？你怎么能讓張宇彬跟她一起”。
“欸，臭小子，你是不是搞錯了，張醫(yī)生自己要來，我能拉得住嗎？”
“算了，我先掛了”
玉瑩并沒注意聽他說什么，在這頭一頓說：“再說了，我的男神耶，我總不會把人家趕出實驗室，嘟嘟.....”還沒等她解釋完，那頭的付子杰已經(jīng)掛了機。
她哀怨地罵著：“啊，這小子太氣人了，竟然掛我電話，我這么努力當眼線，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難道不應該跟我說聲謝謝”。
付子杰盯著電腦屏幕的關于云科跟肖瑞的信息，氣惱地說：“我午飯都不吃在這里查資料，你倒好跟其他男人約會”。
好一會兒，突然，他勾嘴一笑，坐回了電腦旁，搗鼓了起來。
張宇彬收拾完桌上的餐具，正悠悠地踱步到窗臺上，轉身時，眼光卻落在了雨卿辦公桌上，壘高的文件下面的藍色豬形相框。
他好奇地走過去，拿起相框打量，左上角的付子杰的頭像赫然在目，張宇彬謙和的臉上突然變得有些陰郁，張雨卿端著水杯走了進來，說：“張醫(yī)生，不好意思，實驗室里的茶葉，不知他們放哪兒了，大家都在休息，不好打擾他們，只能委屈你就著白開水了”。
張宇彬聞聲轉過身，她看見他手上拿著的那個相框，定了定，而后羞赧地走過去，緊張地說：“額，這是上次實驗室失竊后，相框被打碎，付子杰這家伙自作主張給我裝上這個”。
他笑而不語，心里卻是苦澀地難受，將手中的相框放回桌上，另一只手接過她遞過來的水杯。
“雨卿，說實在的，這段時間我反思了很多，我花了兩年的時間好不容易才讓你打開封閉內(nèi)心的一扇窗，可付子杰卻在短短的2個月時間內(nèi)讓你封閉的心敞開了一扇大門?！把坨R下那雙復雜的雙眼緊緊地注視著她。
她低下頭，垂落的黑發(fā)擋住了緋紅的臉頰，其實她不得不承認，付子杰悄然地一點點地占據(jù)了她心底，已經(jīng)開始在她的心頭上筑巢建立根據(jù)地。
一絲一毫都逃不過張宇彬的眼皮底，只是有時候是他自己不愿意去面對，此刻，他的手正緊緊地拽著衣兜里的那個長條禮品盒，拇指頭在使勁地搓著。
正在張雨卿不知如何化解兩人的尷尬時，她的手機進來了信息，她似得到解脫一般，拿過手機翻看，是付子杰發(fā)來的一條信息：“雨卿，我查到了關于云科負責人肖瑞的資料，你現(xiàn)在馬上過來，我在你上次演講的大廳等你”，張雨卿激動地繃直腰桿。
說：”張醫(yī)生，付子杰那邊好像查到了關于云科負責人的資料，我要馬上出去一趟“，她迅速拿起手中的包就往門外走。
”等等，我跟你去“他跟著跨了出去。
剛不巧，他的助理打來了電話，催促他，明揚的父母已經(jīng)到了他的工作室，他站在實驗室門口的樓梯前，正左右為難之際，已不見了張雨卿的蹤影，而明揚的父母好不容易湊齊來見他一次，他也不能推了他們。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打開手機，發(fā)了條信息給張雨卿：”雨卿，無論有什么結果，都要告訴我“。
然后從衣兜里拿出那個待送卻未能送出去的包裝精致的長條小禮盒，訕笑著往停車場走去。
“好的，我現(xiàn)在就過來?！备蹲咏芏⒅昵浒l(fā)過來的信息，得意地嘴角上揚，得瑟地哼了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