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聿一口應(yīng)了下來。
沈綽用修長的手指極其有力的劃了一圈七弦琴,神色淡淡。
主母出門,不管家事。祖母和母親可不是那么容易就答應(yīng)的。自己不用阻攔,她也走不了的。
第二日請安之時,大家一片和氣。
蘇聿首先開口對著老夫人和東玉道:“祖母,母親。孫媳有一件事想要求你們?!?p> 沈老太太笑了。
“有什么事情你就說吧。”
蘇聿道:“祖母,我昨日去蘇氏茶莊看了,與管事做交接時發(fā)現(xiàn)有一種茶的存貨實(shí)在供應(yīng)不足,所以這兩日我想去云陽找找?!?p> 沈老太太聽了這話,并沒有立即搭理蘇聿,反而掃視了一圈后,對著沈清開口。
“清兒,你父親年后就快給你議親了。要是你的書算和刺繡再做不好,還惦記著去跟著女先生繼續(xù)學(xué)典籍的話……”
老太太頓了一下,笑容中帶著幾分冷意道:“到時候你自己的功課是好了,但結(jié)親時啥都不會,這樣不顧全大局,不是平白丟了咱們沈家的臉面?”
這應(yīng)當(dāng)是很明顯的警告了。
老太太借著說沈清,潛在意思是嫌棄蘇聿只忙著自己的事,不管沈家的家事。
沈清也是個精明人,她聽懂老太太是在敲打蘇聿,趕緊識趣的笑道:“祖母,清兒是那種人嗎?凡事我都是把咱們沈家放在第一位的?!?p> 兩人說完都沒有再吭氣,沈老太太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這下,她能懂吧?
但蘇聿仿佛渾然不覺,繼續(xù)對著沈老太太道:“祖母,方才我給您說了緣由,孫媳想請求您允許我明日去一趟云陽。用不了兩日,我辦完事很快就回來了。”
沈老太太直接皺眉質(zhì)問她:“人家都說出嫁從夫,沈家以前可沒要求你做什么貢獻(xiàn)吧?”
說完,她又哂笑了一下:“你們蘇家從沒有對沈家在官場上有任何助力。但你看你為娘家的事跑的勤也就罷了,現(xiàn)在還要出長安。怎么,過幾日塞外有茶的話,你是不是還要出中原?。俊?p> 東玉看了這陣仗,也勸道:“是啊,聿娘。你身子既好了,合該在家里好好待著,給我們添個大胖孫子才是呢。綽兒與你都成婚四年了,別人家這么長時間可都生了好幾個了?!?p> 她看了看蘇聿平坦的小腹,推己及她道:“再者,茶莊的事,不是有綽兒操心么?咱們女人家管那些男人家的事情做什么,讓他們男人家去操心去,平白的耽誤我們這些弱女子。”
沈清噗嗤一聲笑了。
大伯母嫌棄蘇聿生不出孩子就直說,何必拐這么大一個彎兒。
二房夫人張氏趕緊揪了一下沈清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太明顯,不然東玉和蘇聿這對婆媳都下不來臺。
但就在張氏尷尬的看向蘇聿時,沒想到那張臉依舊平平靜靜,好像并沒有被剛才沈家長輩的話帶歪主題。
清脆的聲音堅(jiān)持道:“祖母,若是塞外有茶,要讓我出中原也是可以的。”
什么?
那聲音繼續(xù)不緊不慢道:“我們蘇家世代做茶,從曾祖父到今天,歷經(jīng)了四代。傳到我這里,但不能毀在我手里?!?p> 這就是非要出去的理由?
老太太大怒,喝道:“說來說去,你還不就是為了你們蘇家!”
“可夫婦不是本來就是一體么?”蘇聿反問她。
裝什么夫婦一體?沈老太太氣的臉色發(fā)紅。
哦,夫婦一體就合該沈家?guī)湍銈兲K家。
就合該沈家?guī)湍銈兲K家出喪,扶靈。
庇護(hù)你們一個縣城來的在長安立足,讓你一個沈家婦天天拋頭露面去經(jīng)營蘇家生意?
這世上哪有這潑天的好事!
“那還不是因?yàn)榫b兒當(dāng)時非要娶你,你以為你和這些長安貴女來比,有什么?”
“那這樣吧。祖母,沈家可以休了我。我寧愿做下堂婦,別的我都不要。只要把我的嫁妝一分不動的全都還給我就可以?!碧K聿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道。
沈老夫人當(dāng)時有些發(fā)愣,一瞬過后,內(nèi)心卻在翻江倒海。
休了蘇聿?
好像是個不錯的決定。
自己一直以來本就想讓她和綽兒和離的,早就提出讓綽兒迎娶青瑤進(jìn)門,只是老大夫婦一直不肯松口。
不過,上次算出自己與青瑤八字犯沖,這個念頭就慢慢淡下去了。
但京城還有很多其他貴女不是?
以綽兒那一等一的才學(xué)和相貌,那宰輔的小孫女,那廣平候的女兒,再不濟(jì),她們白家除了白青瑤,還有幾個閨秀呢。
而且,之前是和離,現(xiàn)在是休書,她們沈家不上公堂,就不算丟面子。這個蘇聿四年未育,早已犯了七出之條。
東玉看沈老夫人臉色似乎有些動容,趕緊咳了起來,給她示意。
老太太也反應(yīng)過來。
不對啊,這個關(guān)口上。蘇家蒙難,蘇聿又沒有犯什么其他的錯誤,她還剛給自己辦好了一場及其為人羨慕的壽宴,又救治了趙國公的夫人。
她在長安已經(jīng)有了一定的名聲,不是初來那個什么也沒有的小娘子了。
若這個時候提出休她,會不會為世人詬病?
一旁的王嬤嬤看沈老夫人還有些發(fā)懵的樣子,附耳到她身側(cè)輕聲道:“蘇家是有定貼的。”
沈老夫人一個激靈,差點(diǎn)摔下座位。
對了,定貼!
蘇家嫁女之前,那個蘇老太爺要求雙方寫了一個定貼,意思是蘇聿若與沈綽因?yàn)榉N種原因未能繼續(xù)婚姻,雙方?jīng)Q定分離之后,蘇聿有權(quán)利拿走所有嫁妝。
當(dāng)時她知道兩人寫了這條,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想到自己家身份不凡,蘇家不可能放棄沈家,再者,沈家也用不上她們蘇家。
而現(xiàn)在沈家因?yàn)樯矸莸匚?,又因?yàn)榛屎竽锬锊庞辛说耐馄萆矸菀恢北荒切┯穫兌⒅?,稍有不慎就會被參上幾本?p> 不是不想從別的地方賺錢,是不敢,不能。
現(xiàn)今已經(jīng)用了蘇家好多銀錢,田莊鋪?zhàn)泳筒徽f,最大的茶莊是被自己孫子沈綽一直管著的,以前一直認(rèn)為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
沈綽與蘇聿夫婦一體嘛,也沒覺得多重要。
現(xiàn)在突然說要拿走,還真是如割心剜肉般的疼。
“祖母你看,我并沒有強(qiáng)迫賴在沈家,可休與不休,都取決于你們沈家自己嘛?!?p> 蘇聿清脆的笑了:“祖母,夫婦一體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