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英雄聽在耳中，卻好比是電光石火一般終于想起在哪里見過此人，眼睛里不由得浮起一絲厲色，沉聲道：“曹指揮，你將剛才的話再說一遍！”難怪進來時便覺得此人眼熟，原來這人就是帶著一干宋兵洗劫了蔡老漢所在那個村莊，奸殺尚有身孕的張家娘子的宋國軍官。
曹祖萌不知他何意，叫道：“你啰嗦什么，快去叫吳英雄來見我！”
吳英雄厲聲道：“不對，前面那句！”說完一拍桌子，將腰間寶刀抽出半截，雪亮的刀光直耀地得對面的曹祖萌睜不開眼睛。
曹祖萌吃他這一嚇，當(dāng)即三魂丟了七魄，搜腸刮肚地去想起剛才自己說了什么，然后才節(jié)節(jié)巴巴道：“只，只只要你將我伺候得爽快了，怎么也比跟著那降將強上百倍。”
“好！”吳英雄暴喝一聲，問道：“曹指揮，去年秋天，你可是率軍在石州離石縣抄掠過一個村子？”
那曹祖萌不知他為何有此問，懵懵懂懂道：“去年秋天，小人奉命行事，搬遷漢國賤民到河北境內(nèi)?！彼妳怯⑿蹜B(tài)度突然轉(zhuǎn)惡，自己的氣勢也就沮了。
吳英雄哈哈大笑，他見身旁的親兵，剛剛端著酒食進來的獄卒都不明所以，便笑道：“曹祖萌，天叫你今日落在我的手中，也罷，教你做個明白鬼。”說完便將自己目睹曹祖萌如何率軍屠戮蔡老漢所在的村莊，如何奸殺懷孕婦人的事情說了出來。那見慣黑幕的獄卒倒還罷了，身后的四個出身良家的親兵無不義憤填膺，恨不得要將那曹祖萌咬下一塊肉來。
曹祖萌這才知道落在了仇家手上，嚇得渾身發(fā)軟，只顧顫聲威嚇道：“吾乃是曹節(jié)帥親侄，你若敢動我，大軍攻下金陵之日，定叫汝全家雞犬不留。”
吳英雄怒喝一聲，提刀一下子放在他的肩上，這一嚇當(dāng)場讓那曹祖萌屎尿齊流，哭著求道：“這位大爺，小人也是奉命行事啊，哪個打草谷的不是這么干的啊，您就行行好，放了小人吧，小人是家中獨子，親娘辛辛苦苦守寡幾十年才把小人養(yǎng)大啊，求求你了，放小人一條狗命吧。”
吳英雄收回鑌鐵寶刀，厭惡的看了這人一樣，喝道：“殺了你沒得臟了我的刀。”他回頭吩咐親兵道：“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割下這人襠下那活兒，將他送回宋營?！庇H兵大聲答應(yīng)后，吳英雄才想起還沒問曹彬王銑給自己帶了何話，厲聲又問曹祖萌道：“曹彬讓你給我?guī)裁丛拋?，快說，若是不說，你便算不得信使，吾這便殺了，也不算斬使！”
曹祖萌早已被嚇傻，聽他喝問，哪里還意識到眼前這人是否就是吳英雄，不敢強項，忙道：“曹節(jié)帥讓我給吳將軍帶話，金陵指日可下，吳將軍降或不降宜早決斷，不然恐怕玉石俱焚?！?p> 吳英雄聽后“哼”了一聲，粗聲道：“你告訴曹彬，讓他打金陵城試試看?！庇謱τH兵和獄卒命道：“還不辦事？”說完便快步走出審訊室，只聽里面響起殺豬一般的叫喊聲，吳英雄閉上眼睛，仿佛又看到小村中那溫婉婦人死不瞑目的容顏，在冥冥之中漸漸消散。
待看到親兵和獄卒將痛得昏死過去的曹祖萌拖出囚室，如潮的怒火漸漸退去，吳英雄心頭才不禁浮起一絲悔意，也不知這個曹祖萌和曹彬的關(guān)系到底如何，若當(dāng)真有骨肉至親，自己卻結(jié)下了一個恁大的仇家。不過大丈夫快意恩仇，若是顧及對方權(quán)勢，有仇不報，有冤不伸，兩腿間豈不白夾了一雙卵蛋，吳英雄這般寬慰自己，邁步走出烽火使衙門的牢房，帶著親兵回到府中。
在堂上剛剛坐定，聞訊而來的蔡斯便上前回稟道，府中親兵都已問過，并無熟悉海路者。
吳英雄有些失望地道：“若是沒有個靠得住又懂海路的人，總讓人難以放心?！?p> 他身后新收的親兵余喜卻道：“稟報大人。”，
吳英雄看著他，這人難得是個本來就識字的，自從加入牙軍營以后迅速的適應(yīng)了這里的生活，不但在用長矛和刀盾的技巧上甚是出色，就連平時向牙軍傳授一些政治和軍事方面的基礎(chǔ)知識的時候領(lǐng)悟也最快的，這讓吳英雄非常欣賞，有心將他在身邊栽培一陣之后放到左軍去當(dāng)百夫長，于是溫言道：“你有何話，說吧?！?p> 余喜躬身向吳英雄稟道：“吾家世代都是海上討生活的，從軍之前，我也曾隨叔父出國幾次海，不是是否能為大人效勞?！?p> 吳英雄聞言喜形于色，笑道：“甚好，我且問你，若要你帶領(lǐng)千人左右的船隊，航行十?dāng)?shù)萬里，敢不敢？”
余喜沉聲稟道：“節(jié)度使旌旗所向，小人赴湯蹈火亦在所不辭?！鳖D了一頓，又道：“只是小人自覺出海的經(jīng)驗尚不算十分豐富，可能需要招募一些經(jīng)年的老海狗加入船隊?！?p> 吳英雄滿意的點點頭，道：“你只需做統(tǒng)帶之人，自然要多找些得力的臂助，這樣吧，我授予你全權(quán)挑選水手和船只，不管是水師的人還是商船隊的，看上了哪條船，哪個人，直接告訴我，我去要來。這幾日我將教授與你一副你從未見過的海圖，根據(jù)這幅海圖你要航行到東海之濱，去尋找一片比中原還要大的土地，然后回來面見于我。不過嘛，”他看著余喜，心道此人乃是血性漢子無疑，可大海茫茫，千萬不要弄錯了地方，將某個大島嶼搞成新大陸，或者在海上漂泊久了隨便回報自己找尋到目的地就麻煩了。
“為保證你確實完成了使命，你要給我?guī)Щ貛准|西作為信物。”吳英雄笑著說道。他讓蔡斯取來一張白紙，美洲那么大，太古怪的東西估計登陸以后也很難找尋，便畫出了應(yīng)該比較常見，又容易保存的幾種美洲特產(chǎn)的植物：紅薯、土豆、玉米，吳英雄想了一想，又畫了一桿棉花的圖形，對余喜道：“前面三種，應(yīng)該是當(dāng)?shù)厝水?dāng)做莊稼來種的，后面一種叫做草棉，如果你看到了便好生移栽給我?guī)Щ貋??！?p> 余喜見吳英雄給他畫出來的都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之物，卻偏偏說得好像吳英雄自己就見過一般，他自從加入牙軍營以后，逐漸也養(yǎng)成了對節(jié)度使的一股盲目的信心，仿佛吳英雄說的話就絕不會錯，當(dāng)即點點頭道：“小人就是尋遍天涯海角，也要將這幾樣信物帶回來給指揮使驗看清楚?！?p> 吳英雄微笑著點點頭道：“好，來，隨我到書房去，我給你仔細(xì)講解一些遠(yuǎn)洋航海的見識。”
此后數(shù)日，吳英雄將自己所知關(guān)于遠(yuǎn)洋航行的知識全部告訴余喜，一些是后世的常識，比如地球的形狀、海陸分布、季風(fēng)、洋流、物種、船舶建造等等，另一些則是道聽途說，例如傳說古代遠(yuǎn)洋船員在船上種菜，發(fā)豆芽補充維生素，養(yǎng)雞鴨、在海上釣魚解決新鮮肉食，牽星術(shù)、指南針、指揮船隊用的旗語，甚至古代海盜們的行事準(zhǔn)則等等一股腦兒都告訴給余喜，然后根據(jù)余喜的發(fā)問和他一起共同推斷用現(xiàn)在獲得的技術(shù)和人手如何能夠?qū)⑹畮兹f里的航行變?yōu)楝F(xiàn)實。
余喜極為聰明，而且對吳英雄所言全都深信不疑，還不時結(jié)合自己從前的一些見識加以補充，例如維生素的問題，當(dāng)吳英雄向他介紹了因為缺乏維生素所導(dǎo)致敗血病的恐怖后，他便提出還可以多攜帶一些易于存儲，維生素含量也豐富的檸檬在船上，以備豆芽發(fā)不出來的時候應(yīng)急，還告訴吳英雄現(xiàn)在的海船上確實已經(jīng)有了比較成熟的勘測方位的方法，也對沿海一帶的風(fēng)向有個大概的了解，只是沒有人像吳英雄這么對整個海洋的風(fēng)向都清楚的。
七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將一切傾囊相授后，吳英雄便放心讓余喜自去挑選人手和船只。他感覺由于介紹了太多超時代的見識，余喜已經(jīng)將自己看做神仙一流的人物，為了防止這種情況擴散下去，自己被蔡煜或者趙匡胤關(guān)起來跳大神，他以天機不可泄露為名，嚴(yán)禁余喜隨意向他人透露這些知識，只有履行了嚴(yán)格的拜師之禮后，才能傳授，而且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也最多只能收一個徒弟。
望著余喜意氣飛揚的走出節(jié)度使府，吳英雄心中暗想，自己這樣做是不是提前開啟了大航海時代，不過隨即自嘲的笑笑，就算是，那也是余喜開啟的，世人只會記得發(fā)現(xiàn)美洲的是哥倫布，環(huán)球航行的是麥哲倫。不過這時代的遠(yuǎn)洋航行絕對是一件危險的事情，吳英雄自問在沒有放下一切之前，還不打算將性命交托給莫測的海神。
這幾天他殫精竭慮的教授余喜，自己的腦袋也弄的有些頭疼，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拿起婢女送上來的湯茶灌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