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早朝,御史臺張老爺子首先站出來說:“素聞夏氏一族忠君愛國,治家嚴(yán)謹(jǐn),可如今滿大街都在傳征國大將軍夏決挾長公主潛逃遁世,不知鎮(zhèn)國公有何話說?”
鎮(zhèn)國公夏遠(yuǎn)站在大殿上朗聲說:“我夏氏一族歷朝歷代忠于皇室,以嚴(yán)謹(jǐn)傳世,乃是太祖皇帝親封的鎮(zhèn)國世族。犬子夏決更是皇上親封的征國大將軍,為大雍立下赫赫戰(zhàn)功,他又怎么可能因為一個女子而背叛家國背叛皇上呢?”
一旁的翰林夏瀾接口說:“不錯,夏氏一族歷來追隨皇上征戰(zhàn),忠心不二。夏決人雖年幼,卻也自幼受夏氏族規(guī)嚴(yán)厲教導(dǎo),更何況夏決乃是八皇子伴讀,與八皇子同受太后娘娘教導(dǎo),張御史信不過我夏氏聲譽,總該信得過太后娘娘吧?”
“你……你血口噴人!”張老爺子氣的發(fā)抖。
一旁的裴御史見狀,上前拱手說:“啟稟皇上,鎮(zhèn)國公與夏翰林所言有理,夏氏的聲譽天下無人不曉。不過張御史所言亦不假,老臣今日上朝也聽到不少類似言論,不知鎮(zhèn)國公能否告知征國大將軍的行蹤?也好令圣上安心?!?p> 裴江乃是天下清流之首,言談溫和有禮,行事清正廉明,門生滿天下,是大雍中流砥柱,更何況還有安妃裴枝這么個女兒,誰敢不買面子?
夏遠(yuǎn)微微嘆氣說:“不是臣隱瞞不報,實在是日前臣也失去了犬子的行蹤。但老臣敢以人頭擔(dān)保,犬子絕不會做出背叛圣上的事!”
此話一出,四座皆驚,夏決行蹤不明?
華紹也微微皺眉,并未開口。
衛(wèi)國公冷笑說:“夏國公,誰不知傾云長公主傾城絕世,難保夏將軍不會起綺麗心思,美色誤人?。 ?p> “哼,不是人人都似令郎,連公主府的侍女都敢調(diào)戲!”錢尚書不屑地看著衛(wèi)國公。
衛(wèi)國公老臉一紅,那個敗家子!
臨近正午,朝堂上已爭得難解難分,從原本的夏決失蹤一事吵到了南方水患,朝臣各抒己見。
粗略分來,大約有三派,一是戰(zhàn)斗派,相互攻擊對方;二是勸和派,輪流安撫;三是沉默派,一言不發(fā),此派多為功勛世家和眾皇子。
當(dāng)然,還有自成一派的,比如九皇子華漫兮,不放棄過任何戰(zhàn)派。
他先詰問為何夏氏一族不前往西北修旱城運河,再詰問衛(wèi)國公為何不派庶子出使天空城,還問翰林院如何修改經(jīng)論,最后則沖沉默的皇子們發(fā)問:“五哥、六哥,你們怎么不說話???”
騷亂中,華凌風(fēng)朝某個角落使了個眼神,那里的人同樣一臉茫然,顯然不知為何會出現(xiàn)這種狀況,他還沒出手呢!
那是誰呢?華凌風(fēng)一臉沉思,難道是巧合?
安靜的華天歌抬頭看了他一眼。
華紹看著亂哄哄的大殿頭疼不已地說:“夠了!一個個像什么樣子?世家大族,肱骨之臣,全像是市井潑婦,吵得朕頭疼?!?p> 大殿安靜下來,老臣們面有愧色,華紹總算松了口氣,急忙叫侍人宣布退朝。
幽洲森林,大雍朝堂的妖風(fēng)還沒有吹進(jìn)來,此時夏決正帶著眾人從水流湍急的河邊穿過。
真是個鬼地方!夏決暗暗咒罵,誰來告訴他森林里為什么會有河?而且還是在古樹之間奔騰的巨河?
昨日他們跟著婁朔手上的輿圖穿行,一路上風(fēng)平浪靜。到了晚間有個小將聽到前方有水流聲,稟報給他,被他睨了一眼。
周圍全是干燥的枯木,哪來的水?何況婁朔的輿圖上沒有河流。
他們在樹下棲息了一夜,結(jié)果今早傳來了親衛(wèi)的驚呼:“這林間竟有大河?”
婁朔翻身出了帳篷,跳到樹干上,一看傻眼了。好大一條河,好深一條河,好綠一條河,而且,好毒一條河,一條紅斑蛇不小心從樹上掉下去,瞬間連骨都化完了。
夏決黑著臉站在樹干上,這條河的流勢完全覆蓋了前路,以這水量不知流到何處才會枯竭。幸好昨晚及時止步,否則親衛(wèi)只怕又要折損。
婁朔此刻開始懷疑輿圖的真假了,照河流的勢頭,肯定不是近年才出現(xiàn)的,周圍的古樹都已適應(yīng)河水而長出了厚厚的樹痂。
周圍的古樹有意避開了河流生長,因此河流上日光融融,看起來十分明媚。要知道幽洲森林可是古樹遮天的,這些個樹!
沒辦法,只好繞道走了,但愿能繞開。
等他們繞道才發(fā)現(xiàn)河流十分曲折洶涌,到處分岔東彎西拐,一不小心就掉了劍,掉了鍋,掉了鐵盔,皆是轉(zhuǎn)瞬即熔。
此刻他們已經(jīng)找不著方向了,婁朔也是無計可施。
此時,一雙綠色的眼睛在樹枝間閃了閃,接著消失不見。
在它消失后一只幽藍(lán)的蝴蝶輕輕停在了樹葉上,透亮的眼睛不停轉(zhuǎn)動,盯著樹下的河流。
眾人往森林深處走去,他們又驚又累,士氣降到了冰點。
等他們走后,綠色的河流開始蒸發(fā),片刻便完全消失,而河流消失的地方樹木依舊森然,遮天蔽日,完全沒有日光漏下。
夏決他們之前站過的樹干晃了晃,一個穿著黃袍的中年男子坐了起來。
他看著深入森林的大隊腳印搖頭說:“難道這次做的夢太嚇人了?他們走得如此慌亂,究竟是什么夢???”
他雙手搔頭,突然,電光火石間一個揚手,一只幽藍(lán)的蝴蝶被他釘死在樹干上,光亮的眼睛逐漸失去神采。
“咦,是只漂亮的小蝴蝶啊,真可憐?!?p> 男子站起了身,朝森林深處望去,既然他們已經(jīng)進(jìn)入了幽洲中部,那就別怪他出手了。他躍下樹干,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被眾人抬著的轎子內(nèi),云流正百無聊賴地把玩著黎州雕扇,突然間,扇面上的蝴蝶跌落在幾上,裂成了兩半。
她摩挲著木幾,一臉沉思,看來被發(fā)現(xiàn)了,竟然有人能看見幽靈蝶!
到底是什么人?普通人是看不見的,連蘇玉也只能隱約看到個影子而已,幽洲中人果然神秘。
她敲了敲窗,蘇玉的聲音傳來:“殿下何事?”
“幽靈蝶被發(fā)現(xiàn)了,姑姑多加小心!”云流壓低聲音說。
蘇玉點點頭說:“殿下放心,奴婢會注意的?!?p> 此刻親衛(wèi)們正繞過一棵開滿紫花的古樹,天色已暗,眾人準(zhǔn)備就地扎營,一只林鸮從樹枝間穿過,帶落了幾片葉子。
蘇玉打量著古樹,滿樹紫花在暗色中顯得十分壓抑,這是什么樹呢?
她走上前用銀刀在樹干上劃了一刀,口子上立馬流出了紫色的汁液,她趕緊用玉瓶接住。
夏家親衛(wèi)們不解地看著她。
她沒有理眾人的眼光,只是拿著玉瓶搖晃,不一會兒玉瓶冒出了陣陣白煙。
她把液體倒在剛抓來的野雞身上,野雞掙扎著,一會兒便不動了。
仔細(xì)看野雞還活著,只是已完全沒有反應(yīng),眾人皆是一驚。
蘇玉飛快地從袖口取出一套刀具,用精巧的小刀輕輕劃開野雞的胸皮,一層層剝開了胸壁,將緩慢跳動的雞心暴露了出來。
她拿銀針輕壓雞心,野雞沒有掙扎,只有眼珠驚慌地盯著她,胸壁上的血久久沒有流下。
她驚奇地說:“好厲害的汁液,連血和臟腑都麻痹了!”
眾人才明白她在試毒,這花樹雖美,卻十分毒,只怕把心挖出來野雞也不會掙扎。
蘇玉從隨行宮女白鷺手中取過大銀瓶,將古樹的汁液接了起來,然后封住瓶口,快步走向了她的帳篷。
婁朔沉臉看著她,眉頭微皺。竟然是醫(yī)女,之前在都宮他卻沒打探出來,只怕長公主身邊的宮人都不是等閑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