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孫氏相招
柳沖有些愕然，沒想到叫了聲嫂子，就能換來陳順家的聲援他。同時，他也對這位陳家嫂子的聰明趕到欣慰。
其實(shí)就算有確鑿證據(jù)，他也無法更孫氏翻臉，孫氏畢竟是他的繼母。他寫幾句俚語，也不是為了暗中諷刺孫氏，而是為了改變目前的處境。
至于孫氏的報復(fù)？
孫氏身為柳沖的繼母，如果柳沖僅僅是安遠(yuǎn)侯府的哥兒，那么孫氏最有力的報復(fù)，就是給柳沖扣一頂“不孝”的大帽子，毀其前程。
但柳沖卻有著錦衣衛(wèi)世襲百戶的官身，這雖然是個只領(lǐng)俸祿不干事的掛職，卻代表著柳沖是有社會地位的人，不能以普通少年對待之。
就像普通人有忤逆不孝一說，但何曾有舉人、秀才不孝之說？
一個人只要取得功名、官身等較高的社會地位，普通手段是無法處罰他的，起碼以孫氏的繼母身份無法輕易處置柳沖。
或許這也是當(dāng)初，老安遠(yuǎn)侯柳勛對柳沖這個孫兒的一種保護(hù)吧。
整個安遠(yuǎn)侯府真正能夠處置柳沖的只有，柳沖的祖母老夫人柳宋氏，以及柳沖的老子柳暉。
所以，失去孝道這個強(qiáng)力武器的孫氏，可以對柳沖施展小手段，卻沒能力將其徹底踢開。
至于說害死柳沖，孫氏更是想都不敢想，哪怕“沖三爺”在病床上躺了兩個月，她也不敢害他。
究其原因，一是柳沖的身份。
柳沖是安遠(yuǎn)侯府的嫡子嫡孫，代表著侯府的面子。與之來往的也是各個武勛府上的公子哥兒，不是什么無人搭理的小角色，害死他的后果孫氏無法承擔(dān)。
二是柳沖的外家蘇州陸氏。
蘇州陸氏是平湖陸氏的分支，明代唯一一個三公兼三孤的人——陸炳，就出自平湖陸氏，陸氏族人有錢有勢，孫氏可沒膽子害死陸氏的外孫。
有這些依仗，以前的“沖三爺”根本不怕孫氏，而現(xiàn)在的柳沖，就更不怕這位手段并不太高明的繼母……
吃完早飯，柳沖優(yōu)哉游哉的回到小院，繼續(xù)讀書溫習(xí)功課，而跪足一個時辰，跪的手腳冰涼的桂圓和桂枝回來后，變的異常勤快聽話。
然而，這還沒完，午飯和晚飯，柳沖也不讓她們?nèi)ツ茫怯H自到小廚房去吃……柳沖這一系列的舉動，算是把繼母孫氏的臉打腫了。
在小廚房的媳婦婆子們傳播之下，不用半天時間“最毒婦人心”這句俚語，伴隨著東路院的四太太孫氏，支使丫鬟搶沖三爺飯吃的事，就私下里傳開了……
天黑時分，侯府東路院最大一座宅院，孫氏端坐在正廳上，兩旁有好幾位仆婦丫鬟正在伺候著。孫氏還不滿三十，衣著華貴，容貌艷麗。
一個婆子腳步慌忙的從外面進(jìn)來，跪地道：“老奴給太太請安?！?p> 孫氏隨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道：“起來吧，你這老貨慌里慌張的做什么？”
婆子起身，從懷里掏出兩張紙遞上去，小心翼翼的道：“太太，沖三爺那邊出事了……這是他寫的詩?！?p> 孫氏的臉已經(jīng)黑成了鍋底，看著兩張紙尖聲叫道：“最毒婦人心？那浪蕩子敢寫詩罵我？我可是他的母親！”
孫氏倒想叫柳沖“不孝子”，但是卻不敢，只能退而求其次，一直以來私下里都叫柳沖浪蕩子，盡量抹黑柳沖的名聲。
婆子彎著腰，低聲道：“老奴問過桂圓桂枝，那兩個奴婢說，沖三爺這詩是寫給她們，作為訓(xùn)誡的。但話傳出來后，就成罵太太的了?！?p> 桂圓桂枝已經(jīng)被柳沖嚇破膽了，這婆子去索要那兩張紙時，誘導(dǎo)她們說出柳沖寫詩辱罵繼母的“真相”，但桂圓桂枝根本不敢攀扯柳沖……既然沒有指明罵她，孫氏也不能找柳沖的麻煩，那就懲治傳是非的下人好了。
她幾把將紙張扯碎，喝問道：“是哪個大膽的奴婢嚼舌頭？為什么早上發(fā)生的事，你現(xiàn)在才來回我？有多少人知道這首詩了？”
婆子誠惶誠恐的道：“最早是小廚房的人在傳，不過，各處院子去拿飯的奴婢，見沖三爺親自去小廚房吃飯，都打聽原委，消息就傳開了。如今整個侯府的下人們都知道了……過了十五后，咱們院子里自己開伙，沒人去小廚房拿飯，所以，老奴現(xiàn)在才知道，請?zhí)∽??！?p> 侯府中除了三個公共廚房外，中路院、東路院、西路院各有私人廚房，專供柳暉三兄弟使用。孫氏的下人最近不去小廚房，別的下人也不敢當(dāng)著她們面說是非，因此，最晚得知消息。
小廚房的人嚼舌頭？這就沒辦法了！
小廚房位于中路院，是柳昭的夫人李氏管理。李氏是豐城侯李家的嫡女，孫氏可惹不起自家大嫂。
可恨啊，原本看那浪蕩子要病死了，她才叫桂圓桂枝克扣飯菜，再送他一程，沒想到竟然活過來了。
一招失算，現(xiàn)在有麻煩了！
孫氏只覺得一股邪火往上沖，將案幾上的茶壺茶碗全部砸碎在地，嚇的一屋子丫鬟婆子跪倒在地，心頭才暢快幾分。
她在屋里轉(zhuǎn)了好幾圈，才問道：“老爺在哪？”
丫鬟連忙道：“回太太，老爺從衙門回來換了衣服，如今在外書房跟幕僚相公們說話呢?！?p> 哼，既然我收拾不了你，就讓你老子收拾你吧，想必這浪蕩子還是不愿意科舉，那他的話老爺就不會聽……孫氏也只剩下這一招了！
“把地上的東西收拾一下，去外書房請老爺，再叫沖哥兒過來?！?p> 晚飯后，柳沖正準(zhǔn)備洗澡，卻被桂圓告知，孫氏讓他半個時辰后去墨香院。
墨香院是柳暉和孫氏的住所，柳沖穿過來這幾天，還從未去過墨香院，甚至連柳暉和孫氏都沒見過。
三天前柳暉得知他“病好轉(zhuǎn)醒”，只是吩咐他好好歇息幾天，然后去塾學(xué)讀書，準(zhǔn)備考縣試。孫氏更是不愿意搭理他，連晨昏定省這種早請安晚問候的必要禮數(shù)都免了。
對于孫氏突然相招，柳沖心里有數(shù)，畢竟他可是給了孫氏一個大大的難堪，想來孫氏要找他麻煩。
不過，如今的柳沖已經(jīng)不是往日的“沖三爺”了，孫氏那些招數(shù)，他一點(diǎn)都不怕。
在桂圓桂枝的服侍，柳沖洗個舒服的熱水澡，又一件件換上正式的衣服。
整頓好儀容，看著柳沖身穿玉色長袍，頭上內(nèi)罩網(wǎng)巾外戴四方平定巾，清秀俊俏的容貌，配上白皙的皮膚，一派翩翩公子的模樣，桂枝在旁諂媚的贊道：“三爺往常嫌麻煩，只喜穿武服，頭上也只戴利索的網(wǎng)巾，雖然看起來英武干練，卻不如這讀書人的衣服儒雅俊俏?！?p> “是了，這么穿才像侯府的公子哥兒?！惫饒A也連連點(diǎn)頭附和。
這些丫鬟下人果然是慣于捧高踩低的，前幾天桂圓桂枝根本不將柳沖放在眼里，今天被收拾一頓，立馬服服帖帖。
他之所以穿的像個讀書人，就是為了給便宜老子柳暉個好印象。
柳沖淡淡的看了她們一眼，道：“待會兒，老爺要是找你們，就這樣說……記清楚了，否則，不但你們要被打個半死趕出府去，你們父兄也要倒霉?！?p> 桂圓桂枝連忙跪下，道：“是是，奴婢一定按照三爺吩咐的做。”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