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金口玉言

　　我定定的立在原地，懷寶牽著馬車走側(cè)門安置去了，后面的姑姑們也穩(wěn)穩(wěn)踱步來到我身前，見到父母親緩緩側(cè)身拱手略略行了大梁禮儀，起身道：“恭喜國相大人，恭喜鴻杰夫人，郡主今日平安歸來，待奴才回去回稟了娘娘，擇了良日再迎郡主到宮中?！?p>　　父親亦是不敢怠慢，緩步置前“姑姑勞苦，先回寒舍休息再差人好生的送姑姑回宮吧?！?p>　　姑姑淺淺的福了福道：“謝國相大人厚待，今日還要早些回宮復(fù)差，就不勞大人了?！?p>　　“那有勞姑姑辛苦了?！鄙磉呇绢^見狀端了一盤紅錦金線織制的絲絨布袋恭恭謹(jǐn)謹(jǐn)奉上，后邊一宮女好生的接了也不多話。

　　“國相大人請(qǐng)留步，告辭。”父親母親拱手相送行的遠(yuǎn)了，才回頭雙雙望向我。

　　“父親，母親?！蔽疫B喊帶哭的撲進(jìn)了雙親的懷里，母親正要擁我，我趕緊順勢跪下給父母行至孝大禮。

　　母親心疼不已，哭訴道：“我兒回來了，何須如此大禮?！痹捨策煅识紵o法聽的清楚了。父親在側(cè)，高興的不住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p>　　“這里不是我們父子兒女?dāng)⑶橹?，回家再說吧。”父親牽著我和母親的手歡歡喜喜的進(jìn)到了大堂里。

　　這里還是小時(shí)候離家的模樣，只是仿佛為了迎接我回來重新粉刷了一些，而且那幅臘梅迎春圖也端正的掛在側(cè)面的墻上，屋子里一尊五虎青銅焚香爐裊裊升起一縷一縷馨香的松果清脂和了檀香的味道，我是熟悉檀香的，師傅的房間里就長長焚檀香，我有時(shí)淘氣就在里面摻一點(diǎn)迷魂香進(jìn)去，不過每次都不會(huì)得手，師傅的通靈之處哪里是我這個(gè)小丫頭子能夠哄騙的了的呢。

　　“女兒，隨著我和你父親回你的廂房去看看?！蹦赣H毫無凌亂的牽著我的手深情的望著喜笑顏開的父親。

　　“倩兒，快去傳飯?！备赣H隨口安排了一句。

　　“爹爹今日為我兒準(zhǔn)備了很多好吃的，都是我兒愛吃的，等我兒吃飽了，在好好和父親說說這些年不在家時(shí)的事?！备赣H生怕母親將我搶走了，緊緊隨在身后。

　　我的嘴都合不攏了，高興的吵著：“父親和母親都牽著，女兒才更高興?！闭f罷趕緊拉了父親的手，輕觸時(shí)有一道清淺的傷痕在我的食指上，我不敢多想，此時(shí)不能惹父親母親難過。

　　“女兒大了還是這么頑皮，由娘拉著你還不好么？”母親吃了父親的醋，嬌嗔的樣子真是憐愛猶嫌少。

　　“魅兒，你母親吃醋了?！备赣H朗聲大笑起來，大約只有我在家時(shí)父親才會(huì)笑的如此暢心吧。

　　“還不是你每日在我眼前聒噪，如今女兒回來了，就多親近些也是不夠的?！?p>　　“好了好了，我只陪著我魅兒，好好吃頓飯就算了，你們母女今日就好好聊個(gè)夠吧?！备赣H的言語間溫柔至極，我不曉得那些我不知道的日子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父親竟然變得如此隨和，如此愛憐體貼母親?；蛟S是夫妻伉儷情深也未可知。

　　我住在國相府里最溫暖的地方，鮮花盛開，秋菊在風(fēng)里傲然挺立猶如一位翩翩君子凌風(fēng)而立，枝椏間互相交錯(cuò)，最美的是新培植的粉菊，既承襲了黃菊的淡雅濃郁也將粉色自然釋放，不帶一點(diǎn)羞澀。我站在花壇邊上癡癡呆呆的看不夠。

　　父親上前攬著我的肩，細(xì)致的在講述其中故事“你剛離開那日，你母親便病了，為了讓家里有一些生氣，我們特地的拜了菩薩，回來的路上遇到一位婆婆正在院子里栽種菊花，黃白之間真是漂亮至極，不由得你母親也提議要栽種一些菊花，就這樣種了很多時(shí)日后菊花漸漸的都長成了，你母親又開始培植其他顏色的菊花，試了很多次也失敗了很多次才有了一些成果，你所看到的這些菊花是春天里培植成功的，前幾日剛剛開放?！备赣H說道此處深情脈脈的望了一眼母親。

　　這樣的花在我大梁國并不多見，尤其是粉色更是精妙難得，今日母親親手培植了出來，想必這樣的花朵是許多時(shí)日定是辛勞才能有此所得。

　　“母親定是日夜辛勞才得此花開放，母親辛苦了。”我相望著母親欣欣然的目光，不覺更加珍愛母親的恩情。

　　“我兒可也喜歡?！蹦赣H的話語溫柔多情，生怕一不小心嚇到我似的。

　　“當(dāng)然喜歡了，自小我酷愛海棠，尤其喜愛海棠秋日里凌風(fēng)而開，風(fēng)度翩翩高雅不凡。今日見了這菊花更加覺得秋日里的嬌嫩何止是秋海棠這一枝，菊花的傲然風(fēng)骨也不俗?！?p>　　“哈哈哈哈?！备赣H朗聲大笑，“我家姑娘今日歸來果然有別于當(dāng)日離家時(shí)的青澀，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看啊?！?p>　　“瞧瞧你父親都高興成什么樣了，都毫不顧忌自己的身份了呢。”母親杏眼含波，話語間朱唇上下相碰活色生香我這女兒也愛不釋手了。

　　“雖然增長了見識(shí)就是不知道性格是否也改變了許多，還是那個(gè)淘氣驕縱的大小姐么？”父親甩開廣袖將雙手背在自己身后，闊步先踱到內(nèi)室里去了。

　　“這菊花雖美，但是若有不當(dāng)之處也是斬首之罪?！蹦赣H神色忽而黯淡了下去，我頓時(shí)陰云布滿心頭，好多事情都是自己不能左右的。

　　母親雖在府中錦衣玉食，但好多的事情總是要自己動(dòng)手完成，父親身上的九色樊籠翠珠是母親一顆一顆親手綴了上去的，翠綠的珠子用的是孔雀身上的絨毛精密織就而成的絲線所綴，華麗不失大家風(fēng)度，高傲不具駭人之色。

　　暖閣里，皆是珠簾，幼時(shí)玩具也一一陳列在西側(cè)偏房的角落里。屋頂橫梁上描畫著八仙過海圖，一群神仙正在大海之上各顯神通。何仙姑手持蓮花笑容嫣嫣，張果老到騎毛驢雙眼緊閉，其余各人各式模樣，仿佛是真的來了呢。

　　一串鐫刻而成的葡萄由梁上輕懸落下，垂掛在拱形圓門上，亮麗的油彩涂畫栩栩如生，不仔細(xì)看還以為是一株葡萄架種在了房間里呢，每一處都是頑皮俏麗多姿，不是大家女兒的粉妝玉琢，卻別開生面另有一番美色。

　　其中最愛的還是在前窗下讀書賞花，一壺碧螺春一卷詩書一位美麗侍女，這樣安排我心足矣。

　　“國相大人，夫人小姐，請(qǐng)浣了手進(jìn)餐吧?！辟粌鹤旖歉吒呗N起彎成了一抹月牙，身后跟了陳媽媽和一群婆子丫鬟，浣洗的玫瑰花水，輕柔的手巾，還有我最愛的美食······

　　這一餐吃了足足一個(gè)時(shí)辰，說的最多的還是我在東南山上的見聞和秀麗的風(fēng)景，每次提到生病時(shí)就略略帶過，剛進(jìn)家不能惹父母傷心落淚，就算是眼淚那也應(yīng)該是高興的淚水，不能讓父母為我難過。

　　“魅兒，你師傅究竟是怎樣的一個(gè)人？”母親仿佛是不經(jīng)意的相問。

　　“師傅為人和藹，照顧女兒也是猶如父母之情，沒有半點(diǎn)不妥。”我呵呵的笑著。

　　“那日相見只是匆匆一蹩，未能看的清楚秉性，今日見你平安歸來又是增長了見識(shí)才覺得放心許多?！蹦赣H言語澀澀，仿佛我吃盡了無窮的苦楚一般。

　　“娘親，你多慮了，師傅待我仁厚可親，功夫，文學(xué)，天文地理無所不通，我貪玩也只是學(xué)了皮毛而已，現(xiàn)在與師傅分別諸多不舍，見到娘親更是高興了呢。”我笑彎了眉毛，紅唇之間一只雞翅頃刻被我吃的只剩骨頭。

　　“那就好，如今在家就好好的將養(yǎng)著，多吃些好的，喜歡什么就叫倩兒親手給你做了去，不順心的就和娘說?！蹦赣H仿佛有什么不舍在不經(jīng)意之間流露。

　　秋日里陽光仿佛也不愿早起，我在庭院里練了一個(gè)半時(shí)辰的功才微微露出了火紅的顏色，倩兒路過瞧見我在花園里練劍，而且只稍稍著了一件橘黃色秀了荷花的薄衫，驚叫起來“小姐不能了，怎么這么重的露水你就穿了件薄衫，若是叫夫人見了可是要心疼死了呢?！?p>　　我不搭理她，師傅囑咐日出前一定要悉心練功，若是偷懶定要責(zé)罰。

　　“小姐，趕緊停下?！币娢覜]有反應(yīng)只顧著自己，拔腿跑到西苑去了。不多時(shí)便抱來一件深色織錦綿綢長衣，擋在我身前。

　　“倩兒姐姐，我沒事?！陛p微一笑算是安慰。

　　“哪里呢，趕緊穿了吧?！庇殖砗罂纯?，“九煙那丫頭呢，不在旁邊伺候著到哪里躲懶去了。我見著她非得好好教教她，小姐乃是千金貴體，不能舞槍弄棒，哪里大家閨秀像是男兒的?！?p>　　聽她絮絮叨叨就像母親一樣，我撲哧笑了出來，“姐姐今年幾歲了，怎么比母親還啰嗦了?！?p>　　“小姐好好的就行了。”她轉(zhuǎn)身離去。

　　早飯剛過，懷寶急匆匆的跑來西苑臉色煞白如同一張紙，見到我連滾帶爬的“小姐皇上口諭午后到未央宮覲見?！比绱松袂槲殷@嚇砸了手中的茶盞。

　　婚姻乃女人悲哀之一?；始疑鷼⒂鑺Z大權(quán)，哪里是小女子可以隨心所欲。

　　傷悲戚戚嗚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