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古春秋都知道,沈老爺子不可能不知道——
一旦翟家年幫沈迦葉治病續(xù)命,他的功力就會全廢。
到時候他會變得和普通人一個層次,且有一點比普通人還不如。
那就是普通人還能從零開始的練武。
他卻不能了。
練武,似乎對他沒有任何意義。
龍錦山卻是不知翟家年幫沈迦葉治病的代價,興沖沖地想將翟家年拉入武功的圈子,還拜托沈老爺子勸勸。
這叫沈老爺子怎么勸?
“家年這孩子有自己的主見,一切還是由他自己安排為好。”沈老爺子只能如此說道。
翟家年只是笑。
待到午后,有專業(yè)護理出面,要求沈老爺子去休息。
沈老爺子便借故閃人,也不算怠慢了翟家年。
事實上,換個人的話,沈老爺子能讓他陪著說半小時話就算重視了。
連聊幾個鐘頭的規(guī)格,不可謂不高。
臨走前他本想客氣一下,挽留翟家年就在家里住下。
不過從和翟家年的交流來看,這小子好像根本不懂什么叫客氣。
一旦挽留,說不定他就真答應(yīng)了。
要是翟家年的言辭舉止令人滿意,沈老爺子倒也不介意。
但就眼下而言,還是算了。
翟家年能救沈迦葉,固然是一份恩情。
但這并不代表沈家要受翟家年的“氣”。
有恩報恩是應(yīng)該的,可真沒必要朝夕相處住同一屋檐下膈應(yīng)。
因此,沈老爺子只是叫來古千柔,讓她幫忙安頓一下翟家年。
古千柔暗暗困惑這關(guān)我啥事兒啊,但也不敢不答應(yīng),乖乖巧巧地點頭,領(lǐng)了翟家年就走。
“喏,你就睡這個房間好了。”古千柔將翟家年帶到自己家,收拾一間客房,領(lǐng)他進去。
翟家年靠在窗口,往對面房間一望,發(fā)現(xiàn)房間里擺著一架鋼琴,就又好奇地跑過去。
“喂喂喂,不要擅自動我的東西啊,這是最基本的原則好吧!”古千柔本來還在幫他疊被鋪床來著,見狀立刻跟上去,將琴蓋往下一拍。
“哎喲!”被夾到手指的翟家年快速甩了幾下手臂,然后生氣地說道,“你夾得我好痛??!”
古千柔奇怪地說道:“你不是高手嗎?連這躲不了?”
“我剛才走火入魔,功力退步,反應(yīng)變慢不是很正常嗎?”翟家年眼也不眨地扯謊。
他當然能躲開,就算被夾到,手指也完全無礙。
這不逗她玩兒嘛!
“是嗎?我看看……”古千柔狐疑上前,將翟家年手指逮住觀察。
翟家年一運氣血,手指就好像海綿一體一樣膨脹幾分,通紅通紅,看得古千柔一陣咋舌。
作為門外漢,古千柔當然不能識破,還真以為翟家年受傷,不由產(chǎn)生一縷歉意,說道:“走,我去給你上點藥?!?p> “算了算了,身為一位高手,區(qū)區(qū)小傷也上藥,也太沒逼格了。”翟家年手掌一翻,反握住古千柔小手不讓她走,另一手打開琴蓋,興致勃勃地說道:“這玩意兒以前我只在電視上看過,感覺真稀奇呢,你會彈不?”
古千柔說道:“廢話,當然會了,不然買家里擺著好看嗎?”
“那你可不可以教我,我也想學。”
“……你干嘛忽然想學這個?”
翟家年理所當然地說道:“因為不會啊,所以就想學咯。我想學的東西還多著呢。只要不是學武,其它有趣的東西我都想學。”
“這個,我感覺以你的氣質(zhì),學打鼓比學鋼琴更合適一點?!惫徘嵘裆殴?,頗為委婉地說道。
她回想起看到翟家年第一眼時,這個猛男光著胳膊從天而降,踩扁了一輛越野車。
這樣的人,來彈奏優(yōu)雅的鋼琴,畫風實在不對?。?p> “你歧視我?”
“哪有!”
“那就是覺得我笨,學不會?”
“也沒這個意思呀!”
“總之你這樣讓我很生氣,我一生氣就要走火入魔,后果很嚴重。”
“真服了你,回頭我就教你,這總滿意了?現(xiàn)在我們要做的是去收拾房間?!?p> “現(xiàn)在我們又不睡覺,你急什么。先彈一曲我聽聽你的水平,你要是彈得不好,我還不想學了?!?p> “嘿,我都沒小瞧你你倒嫌棄我了?那行,我就給你露一手。”古千柔被成功激將。
京城的冬天,同樣寒冷,但勝在有暖氣。在室內(nèi)環(huán)境,古千柔早就脫了臃腫的羽絨服,緊身毛衣將發(fā)育成熟的玲瓏軀體完美勾勒。
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還被翟家年牽著,橫了他一眼后,將手掙脫,然后一屁股坐下,纖長勻稱的手指往黑白琴鍵上按下。
一曲動聽的鋼琴樂章就這樣響起。
翟家年靠在旁邊,靜靜欣賞古千柔的認真演奏的側(cè)臉,露出一抹謎之笑容。
“奶奶,您這是怎么啦,好像在不高興?”沈迦葉腳步輕盈地邁進老太太房間。
“嗨,別提了。翟衛(wèi)東那老小子已經(jīng)夠叫人討厭了,他那孫子更是沒規(guī)矩,居然敢說我是腐女。迦葉呀,這腐女的意思,是不是支持同一性戀?哎喲,簡直道德淪喪。他這是在侮一辱我!”老太太拉著沈迦葉坐下,一通抱怨,一副和尋常老奶奶沒什么區(qū)別的樣子。
沈迦葉啞然失笑,拍了拍老太太后背,安慰了幾句,然后就問:“奶奶,你知道翟家年練的那氣功是怎么回事嗎?”
老太太一愣,不動聲色地說道:“我又不懂氣功,哪知道怎么回事。你怎么忽然問起這個,不會也想學那勞什子吧?”
“沒有,只是有點困惑,那種殘缺的氣功練了,容易走火入魔,還,還不能結(jié)婚。不明白他為什么要練?!鄙蝈热~輕聲細語地說道,“而且我總覺得您和爺爺對他的態(tài)度有點奇怪,他似乎也有點埋怨我們的樣子……奶奶,你們是不是有什么瞞著我?那個翟家年練的氣功,不會是專門為了給我治病吧?”
“傻丫頭,你想得也太多了?!崩咸蛋敌捏@,然后是對自家聰慧孫女更深的憐惜。
她深知這丫頭的性子,要是知道真相,說不得就會賭氣,消極治病,又或者腦門一熱,起了彌補之心,答應(yīng)下嫁翟家年那小子……這絕對不行!
通通都不行!
考驗演技的時候到了。
老太太露出好氣又好笑的神色,繼續(xù)說道:“這氣功還能給人治?。磕惝斶@是電視里的內(nèi)力,手抵著你后背傳輸給你就行了?你不也聽說了他這一路過來闖得那些禍?連龍錦山那樣的功夫好手,都留不住這個沒規(guī)矩的小子,都是因為他會氣功啊!一個男人對個人武力的渴望,使他甘愿付出一些代價,不是很正常嗎?”
“可是既然他變得很強了,為什么還要爺爺承諾以后要保護他,甚至還想讓我嫁給他?”
“傻孩子,個人武力再強,又算得了什么?依靠我們沈家,能做的事兒可就更多了?!崩咸牧伺纳蝈热~精致的俏臉,“至于想要你嫁給他,又是多么正常的事情。迦葉啊,像你這樣秀外慧中的孩子,要是愿意結(jié)婚,上門提親的青年才俊早就排隊排到長城腳下去了。他一眼相中你,是一點都不奇怪的!”
“還排到長城……哪有您說得那么夸張??!”沈迦葉臉頰一紅,輕輕推了老太太一下。
“這可不是夸張,而是男人對長得好看的女人天然的追逐。翟家年那小子也都不會例外。試想你要長得不好看,又不是我們沈家的閨女,他還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嗎?”老太太認真地說道,“所以你不要胡思亂想,他才不是因為你的病才練氣功,他提出要你嫁他的要求,也不過是趁人之危挾恩圖報的癡心妄想。哼,我們家迦葉,豈是那樣不懂規(guī)矩的山野村夫配得上的!等你病好了,奶奶保證幫你張羅一樁好親事?!?p> “您這是越說越遠了?!鄙蝈热~搖搖頭,然后很認真地凝視老太太,“奶奶,您真的沒有騙我什么?”
“迦葉你再這么問我可就真生氣了!我是你奶奶,你是我孫女,我會騙你嗎?我要騙你,天打雷劈總可以吧?”老太太“怒”道。
她心里的想法則是,為了沈迦葉,自己這一把老骨頭,天打雷劈了又算得了什么!
沈迦葉動容,急忙道歉,面露羞愧之色。
是啊,自己的奶奶,為什么不去信任?
看來那個翟家年確實是一個仗著可以給自己治病所以就想趁機占自己便宜的惡劣之徒呢!
這種貪慕美一色和權(quán)財背景的人物,還真是讓人忍不住討厭。
可偏偏自己的性命卻掌握在這種人手里,也真是造化弄人。
一個打小體質(zhì)十分虛弱,隨時都可能會死的“病美人”,要說一貫保持自強不息的內(nèi)心,是一點都不容易的。
反而容易養(yǎng)成傷春悲秋的性格才是真的。
沒能從翟家年身上找到助人為樂不求回報的人性光輝,使一開始還想和他做好朋友的沈迦葉心生失落,有些郁郁。
強顏歡笑地陪著老太太又聊了些別的,眼見奶奶打起呵欠,沈迦葉便幫她蓋好被子然后走出房間,笑容一點點收斂。
“迦葉,千柔呢?”任川從外面經(jīng)過,笑呵呵地詢問。
沈迦葉叫了一聲“表哥”,然后說道:“千柔幫忙安頓那個翟家年去了,好像會讓他住他們家里……”
“?。窟@怎么可以!”任川急了,“隨便打發(fā)他去一個地方住就是了,怎么能讓他和千柔住一塊兒呢!”
沈迦葉頗為奇怪,說道:“你這是對自己沒信心還是對千柔沒信心呢?還是你覺得那個人更優(yōu)秀,讓你很有危機感?”
“就憑他?一介莽夫,怎么可能比我更優(yōu)秀?”任川說道,“但他更不要臉??!千柔雖然不可能會喜歡他,可怕就怕他亂來好吧!”
“這……千柔都說了,那個人因為練了氣功,所以并不能對女孩子……”
任川用“你還是太純潔了”的眼神盯著她,幽幽說道:“有時候并不需要真的那樣子也可以亂來的?!?p> “不行,我得過去看看?!彼D(zhuǎn)身就走,步履匆匆。
沈迦葉聞言,也有些不放心自己的好閨蜜,覺得爺爺讓古千柔去安頓翟家年不太合適,就找來外套穿上,跟在后面。
很快,沈迦葉和任川就一后一前到了古春秋家。
古春秋正在幫翟家年熬藥,對他們笑呵呵打了聲招呼。
“古叔叔,千柔和那個翟家年在哪兒呢?”任川立即詢問。
“在后院呢,好像在彈鋼琴?!惫糯呵镎f道,“怎么了?”
“在一塊兒彈鋼琴?為什么我有種不詳?shù)念A(yù)感……”
任川與沈迦葉對望一眼,往后院走去。
然后他們就看見古千柔與翟家年相依而坐,四手交錯,不斷在琴鍵上按動,配合得很是融洽,相視而笑,怡然自得。
這幅畫面……看上去就是在秀恩愛啊!
“臥槽,這發(fā)展得也太快了吧!給我停下??!”任川抓著頭發(fā)大叫。
沈迦葉也有些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