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慕容凌主動提起過去的自己，舒牧昭頓時豎起了耳朵。
卻不想，他已經(jīng)閉口不言，心里有些遺憾又有些癢癢，當即訕訕一笑，“傳聞中王爺與王妃伉儷情深，真是所言不假。”
頓了頓，她心中忽然一動，半真半假道：“不過，如今王爺已有佳人在側，余生不必寂寞孤苦，想必王妃在天有靈也可以放心了?！?p> “佳人？誰？”慕容凌頓時皺起了眉頭。
舒牧昭一顆心提了起來，目光灼灼，卻強作笑意，“自然是藺秋藺小姐了！”
慕容凌卻深深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里包含了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緒，她心下一震，一時竟忘記了那些規(guī)矩，只是怔怔地凝視著他。
“本王跟藺秋沒有任何關系！”他眉間染上一抹煩躁，道，“本王此生只有一位王妃?！?p> 明明外面是傾盆大雨，舒牧昭卻似乎什么都聽不見了，耳邊一直縈繞著他的這句話。
這一刻，她甚至也不去想，他與藺秋是否真的沒有關系。
突然間，她想起了那場滔天大火里無聲的呼喊和掙扎，那一瞬間濃濃絕望如潮水般席卷而來，幾乎要將她整個人淹沒。
她覺得她快要窒息了。
可她不能！
她沒有忘記現(xiàn)在的身份。
所以，在短暫的怔愣之后，她依舊淺笑著，輕聲道：“王爺真是癡情人！若是王妃知道了，想必也會很欣慰的?！?p> 可是，欣慰嗎？
或許有吧！
重生以來，她一度懷疑前世的自己就是個多余的笑話，甚至不對這世間人報以任何的信任。此刻聽到他親口這么說，心里頭應該是有些安慰的。
于是，她也這么安慰自己，努力將那點蠢蠢欲動的怨言壓制下去，努力讓自己相信眼前這個人是重視過她的，是真的關心她愛著她的。只是那場大火來得太過突然，他又遠在淮上，才會讓沈皇后那些人有機可乘，自己和腹中孩兒才會落到那樣的結局。
一遍遍地說服著自己去接受那些事實，而實際上，她也做到了——
于是，她笑得無比溫和自然，教人尋不出一絲端倪。
慕容凌只當她想到了別的方面，并沒有起疑，轉而問道：“說起來，你也不像是大意之人，又豈會著了陳陽安等人的道兒？這將軍府的侍衛(wèi)，少說也有幾百上千人吧，居然還保護不了你的安全？”
聞言，舒牧昭小臉兒頓時皺了起來，嘆道：“我向來不喜歡有太多人跟在身后，是以隨身伺候的丫鬟就那么一個。誰想到，陳陽安等人會突然出手，先是派高手追殺我的丫鬟，等到我身邊沒人了，他們也就有了可乘之機?！?p> 慕容凌詫異地抬頭，“你說的丫鬟，可是曾經(jīng)被人追殺至城北城隍廟？穿深紫色衣服的？”
舒牧昭啊了一聲，轉而看向李管家，卻發(fā)現(xiàn)李管家那古銅色的臉上現(xiàn)出幾分不敢置信，見她看過來，連忙點點頭，回道：“小姐，卑職的確是在城北城隍廟找到茉香的。”
這么說來，茉香口中的“貴人”，竟然是他！
慕容凌似乎也感到不可思議，愣了片刻，突然失笑，“如此看來，本王那晚救下的人，竟然還是你的丫鬟了?？磥頉]有救錯人?！?p> 這下好了，這人情越發(fā)還不清了。
舒牧昭忍不住扶額，“王爺，請問可以賒人情賬嗎？”
許是為她話語里的俏皮所感染，慕容凌清冷的面容上也露出一抹笑容，當下揶揄道：“賒賬可以，只要舒大小姐記得還就行。”
舒牧昭想，我能假裝不記得嗎？
不過，想歸想，她還是很鄭重地感謝道：“多謝王爺出手相救。改日我定會帶茉香那丫頭登門道謝！”
“好。本王等著?！蹦饺萘枵f罷起身，看了眼門外黑漆漆的夜色，略帶歉意道，“時辰不早了，本王也不耽誤你歇息，這便告辭?！?p> “好。我送王爺?！笔婺琳堰B忙跟上。
慕容凌卻擺擺手，“夜晚雨大風涼，本王自己走就好。舒大小姐還是趁早休息吧，早點恢復，才能更好地去應付接下來的事。至于南信侯府，你也不用急，橫豎本王還要在江城待一陣子，有的是時間?！?p> 舒牧昭眸色一深，卻還是點點頭，目送他消失在雨幕中。
“小姐，”李管家看了眼雨中漸行漸遠的背影，忍不住出聲，“時辰不早了，您該休息了?！?p> 舒牧昭卻站著不動，眉心擰成了一個疙瘩，久久沒松開。她想起方才慕容凌的種種舉動，心頭忽然升騰起一股詭異感，怎么揮都揮不去。
她問李管家，“你覺得，凌王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李管家沉吟片刻，猶豫道：“明著來看，凌王是將黑衣人送來做個人情，可卑職覺得他的用意遠非如此簡單。只是，他為何會突然提起已故的凌王妃，還突然問起小姐差點遇害的過程？”
這也正是舒牧昭不解的地方。
舒牧昭站在門前，檐下雨絲被風吹到臉上，沁涼入骨，也熄滅了她此時此刻的頭暈腦熱。
不可否認，慕容凌今晚這一番話，讓她這顆堅硬的心裂出了道道裂痕，那些從火海地獄里殘存下來的為數(shù)不多的堅守也有了那么一絲絲動搖。
她忽然想把一切都告訴他。
可是——
凌哥，我能相信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