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舒牧昭驀地抬眸，如刀鋒般銳利的雙眸死死地盯著她。
陳瑤似乎對這樣的反應很滿意，婉轉(zhuǎn)流暢的娥眉微微揚起，終于露出了兩人針鋒相對以來的第一個得意的笑容。
那模樣，頗是揚眉吐氣。
舒牧昭抿著唇，眸中神色變幻莫測。
記憶中，舒牧昭會住進南信侯府，的確是因為舒家二夫人從中牽了線。見識過了沈皇后的兩面三刀，她絲毫不懷疑舒家二房的人也承襲了同樣的作風。
唯一讓她不解的是——
舒牧昭住進南信侯府的時間不長不短，倘若二房的人真要算計什么，又是如何確信他們能夠如愿以償?shù)模?p> 一片云遮霧繞中，舒牧昭再次將視線投到陳瑤身上，瞇著眼問道：“你都知道什么？”
“求我?。∏笪?，我就告訴你！”陳瑤抬起下巴，宛若一只高傲的孔雀。
不想，舒牧昭卻靜靜看了她半晌，忽然笑了，“幾日不見，你這忽悠人的本事倒是有點進步。只是，單憑幾句話，就想讓我相信你，未免太過天真了！”
陳瑤愣了愣，“你不相信我說的？”
舒牧昭挑了挑眉，眉宇間蘊含的冷傲自持，無一不昭示著她并非在說笑。她相信，舒家二房的人的確是另有所圖，卻不信陳瑤會知道整個籌謀里的來龍去脈。
是以，陳瑤想要以此來威脅她，卻是從一開始就打錯了算盤。
陳瑤心里忽然沒了底兒，卻固執(zhí)地想要扳回一局。
可還沒等她率先發(fā)難，舒牧昭就已經(jīng)抬步?jīng)_她走來，修長的身形逐漸走近，一股壓迫力撲面而來。她下意識就握緊了袖中的手，冷冷叱道：“容我提醒你一句，這里是侯府，可不是你為所欲為的地方?！?p> “我當然知道，這才一次次地給你面子??！”舒牧昭停住腳步，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無比鄙夷道，“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怎樣。今天過來，無非就是想看看侯府大小姐的風采。以往咱們之間走動得少，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失去了很多樂趣。從今天開始，咱們姐妹倆可要好好聯(lián)絡感情，你說是嗎？”
眼看著陳瑤一張臉青紫交加，唇上幾乎咬出血，舒牧昭心滿意足地點點頭，帶著離悅揚長而去。
“瑤兒，你……”沈氏隨后進門，看了眼舒牧昭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女兒難看無比的臉色，心里真的是五味雜陳。她聽說舒牧昭來這里，趕緊丟下手里的賬本，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無非就是害怕自己女兒會吃虧。
如今看來，這擔心真不是多余的。
可想到舒牧昭的身份，她縱然有千般苦楚，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瑤兒，是母親沒用……”她走上前，將臉色難看的陳瑤擁入懷中，柔聲安慰道，“你且再忍忍。等這事過去了，咱們定會找到機會出這口惡氣的?！?p> 陳瑤強撐著的高傲終于土崩瓦解，淚水撲簌簌濕了衣襟，當下哭出聲來，“母親，我恨……我恨顧靖蕁！”
聽到那三個字，沈氏嚇了一跳，趕緊將她的嘴巴捂住，害怕地看了眼門口的方向，大驚失色道：“瑤兒，你瘋了。這個人，是你我能隨便提起的嗎？”
“為什么不能？”陳瑤淚水流得更兇了，想到自己的雙腿，那聲音里也帶了濃濃的恨意，“如果不是她，我就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她毀了我，她毀了我……”
沈氏見她這樣，只感覺整顆心都要碎了，當即手忙腳亂地擦掉她臉上的淚珠，無比心疼道：“乖女兒，你別這樣。我們不是在給你找大夫嗎？你要相信，你的腿腳肯定會沒事的?！?p> “不，我恨她，我恨她……”陳瑤趴在沈氏懷中，一邊哭一邊重復著這幾句話。
卻不想，去而復返的舒牧昭悄悄藏身于窗邊，恰好將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心頭再次泛起一抹冷笑。
現(xiàn)在才知道恨她？
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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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舒牧昭在侯府的日子就變得格外豐富多彩。
沒事的時候，她喜歡去找陳瑤消遣，日子過得也不算太煩悶，以至于陳瑤聽到她的聲音或是遠遠看到她的身影，不管正在賞花還是游船，都連忙躲得遠遠的。
到了后來，她連人都見不到了——
因為陳瑤不堪其擾，索性將自己鎖在房里繡花了。
舒牧昭聽了也是鄙夷一笑，無趣之余，漸漸也少了那份捉弄的心思，轉(zhuǎn)而將心思放到其他事情上來。
算起來，她住進侯府，已有四天。
在這四天里，江城里發(fā)生了一些事，不大不小，卻因為當事人的身份特殊，而被寫成各種話本子，在茶樓酒館里爭相談論。
先是紀守謙半夜私會小倌兒，跟凌王打了個照面；再是某家閨秀半夜墻頭舞劍，欲要與凌王切磋一番，最后卻被那名叫閔東的侍衛(wèi)割斷了整面墻，將那姑娘趕跑了。
離悅說起這個事時，笑得不亦樂乎，“小姐，您真應該去酒館茶樓里坐坐，不然可錯過好多精彩的東西了。”
舒牧昭勾了勾嘴角，神色里盡顯輕松自然，就連向來凌厲鋒銳的眉線也變得柔和起來。
看得出來，此刻她的心情很不錯。
離悅極少見到她如此放松的狀態(tài)，膽子也更大了幾分，繞著她又跑又跳，笑嘻嘻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小姐，您就應該多笑笑，笑起來多好看呢，就像天上的星星！”
舒牧昭怔了怔，思緒有些恍惚。
恍惚記得有個人也這么說過，不同于此刻的清脆，那聲音渾厚低沉，像陳年老酒般，自有一股醇厚微醺的氣韻。
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撩了撩鬢邊垂落的一縷發(fā)絲，耳邊仿佛又感受到了那股溫熱的氣息，夾雜著淡淡松木香，直欲讓她迷離醉去。
好久違的感覺了！
她閉上眼，攥緊了袖中的手，突然就想放縱一回——
放縱自己在前世的溫情里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