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牧昭登門的時候,陳瑤正拿起花繃子準備繡花,身旁給她遞針線的婢女聽到那個名字不禁抖了下手,不小心將針扎到了她的指頭,當即嚇得跪地求饒。
“嘶——”陳瑤疼得吸了一口氣,啪地將花繃子放下,冷著臉呵斥,“出去!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我要你何用?竹英,打發(fā)出去,不要再讓我看到她!”
竹英連忙從門外跑進來,將那哭著求饒的丫頭帶了下去,不一會兒連忙回來請罪,“小姐莫生氣,您要怪就怪奴婢好了。奴婢看這丫頭手腳伶俐,才特意給她安排了針線房的活兒,誰想到,竟然如此不成器……”
陳瑤冷哼了一聲,臉上劃過一抹陰鷙之色,“不過是個舒牧昭而已,還能吃人不成?你瞧她嚇成那個樣子,越看越不中用!竹英,你以后也好好管束院里的人,這要是被外人碰見了,丟的是誰的臉,你可明白?”
“是,奴婢明白!奴婢謹遵小姐教誨。”竹英在旁邊賠著笑臉認錯,心里卻暗暗發(fā)苦。
自從小姐傷了腿腳后,性情大變,對他們這些下人的要求也越發(fā)嚴苛起來。
說到底,最難做的還是她?。?p> 想到登門拜訪的某個人,竹英的頭更疼了,卻不得不出聲提醒道:“小姐,舒大小姐還在等著呢!您看,見還是不見?”
“你說誰等著?”陳瑤像是沒聽見似的,自顧自理著纏繞的線團,漫不經(jīng)心道,“不說清楚,就讓她等著吧!”
竹英眉頭緊緊皺起,剛要提醒那是個不能得罪的,冷不防身后傳來了一道聲音,“瑤兒妹妹,看來你不僅腿腳不好,連耳朵也不怎樣??!”
竹英真想抱頭當個隱形人,眼看自家小姐就要暴跳如雷,連忙迎了上去,狀若無意地將舒牧昭的步子攔住,只差沒低頭哈腰了,“奴婢見過舒大小姐?!?p> “你給我滾出去!”陳瑤卻已經(jīng)抓起手邊的花繃子砸了過去,剛好砸到竹英的后腦勺上,竹英一個吃痛,眼前一黑,身子就歪向旁邊的案幾,那上面擺放的青花瓷瓶應聲而碎,瓷片瞬間滾了一地。
舒牧昭冷眼看著這一切,嘴角的笑意卻越來越諷刺。
看來,前世今生,變的人不只是她,還有這朵受人呵護的嬌花。瞧這脾氣,哪里有半分大家閨秀該有的樣子?
說起來,這可比原來的舒牧昭難伺候多了!
舒牧昭跨過地上的碎瓷片,在一寸之外負手而立,笑著道:“瑤兒妹妹,你要歡迎我,也不必如此大張旗鼓吧?這青花瓷瓶可是上好的寶物,就這么碎掉了,實在是可惜!”
“與你何干?”陳瑤絲毫不掩飾對她的厭惡,甚至在看到她居高臨下的視線時,心頭莫名被刺傷——
這雙腿站不起來,是她心里永遠的痛!
偏偏,舒牧昭不知收斂,三番五次跑到她面前來耀武揚威,真當她是好欺負的嗎?
“你當然好欺負?。 笔婺琳褏s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嗤笑道,“橫豎我怎么對你,你也不能跳起來打我,你說是不是?”
說完,她的目光還在那雙腿上瞥過,又很嫌棄般地很快移開了。
“舒牧昭,你別太囂張!”
饒是陳瑤再如何自制,此刻也被她這近乎挑釁的態(tài)度給激怒了。此刻,也不管陳陽安和沈氏曾經(jīng)如何耳提面命過,她腦海里就只有一個念頭——
她不想看見這個女人!
幾乎是念頭生出的那一刻,她便胡亂抓起身邊的物事兒丟了過去。
叮當哐啷聲驟然響起,舒牧昭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輕輕巧巧地避開迎面而來的小東西,自始至終都是一副優(yōu)雅從容的樣子。
她本就是為了陳瑤而來,自然不肯輕易離開,眼見這個人快要失去理智,心頭還有些失望,卻不想,陳瑤卻突然安靜了下來。
瓷器不亂丟了,針線也不亂扔了!
竟是陰惻惻地盯著她,那模樣就跟地獄里出來的惡鬼一樣。
舒牧昭正心生疑惑,卻又聽她冷笑道:“舒牧昭,你不過是個寄人籬下被人利用的可憐蟲,我還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有膽量如此放肆的?難道沒人跟你說過,要不是你還有那點利用價值,早就不能活著了嗎?”
嗯?
這是要以退為進,從心理上擊潰她?
舒牧昭心頭泛起一抹冷笑,嘴角噙著的笑意也淡了些許,毫不掩飾地諷刺她,“瑤兒妹妹,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有幾斤幾兩,還是知道的。至于你口中所說的那點利用價值,你,甚至是你母親和兄長,不也是忌憚著?”
陳瑤愣了愣,沒想到她居然會以此為榮,更加不屑道:“你也就這點本事了。真不知道該說你蠢還是該說你可憐。被人利用,居然還笑得這么開心?”
“好過被人嫌棄,一輩子都站不起來得好!”
“舒牧昭!你閉嘴!”
“我就不閉嘴,你咬我???”舒牧昭沖她挑眉,態(tài)度里充滿了挑釁,那目光冰涼劃過她的雙腿,下一刻又聽她嘖嘖嘆氣,幸災樂禍道,“聽說,你這腿,還是當年入宮時廢掉的?;屎竽锬锊皇呛軐櫮愕膯幔吭趺床唤o你醫(yī)好它呢?”
“不關你的事?!辈幌耄惉巺s別過頭,絕口不提當年的事。若非舒牧昭親眼見過那姑侄倆的狼狽為奸,幾乎就要以為當年的事與她無關了。
想到當年,舒牧昭的思緒不自覺地飄遠,待回過神來,卻見陳瑤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眼里躍動著近乎瘋狂的神色。
她皺了皺眉,不由得后退幾步,一時也沒開口說話。
這次反倒是陳瑤率先打破了沉默,“你之前在侯府里不是待得好好的?為何現(xiàn)在一而再再而三地尋釁生非?難道你之前都是假裝出來的?”
“我以為,這個原因,侯夫人或者陳世子已經(jīng)告訴過你了!”舒牧昭別過頭,一臉冷漠道,“你們做了什么事,又算計了什么,難道心里沒點數(shù)兒?何必又來裝無辜?”
陳瑤卻嗤笑道:“說起算計,你可找錯人了!有時間在這里跟我過不去,倒不如北上去問問你們舒家二房的那些人,心里又是打的什么如意算盤?!?p> “你說什么?”舒牧昭驀地抬眸,如刀鋒般銳利的雙眸死死地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