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半年時間,準備后事
“來了……”親切又不失禮貌的話,段虞緩緩把書合上,而后帶著淡淡的笑意走過來,在沙發(fā)上坐下,他身量很高,但有些單薄,走路無聲無息地一點聲音也沒有,坐下后也不見胸口起伏,整個人一點煙火氣息都沒有。
段雪來忙把帶來的補品放在桌上,殷勤道:“這都是我母親專門從國外搜羅回來的補品,母親今天身體不爽,害怕把病氣過給您,所以讓我們姐弟先過來看看,您在這住得的還利爽嗎,身體怎么樣,還有什么需要的隨時吩咐我們就行?!?p> 段虞笑著應了,又轉(zhuǎn)頭去看段家堯,拍了拍身旁的沙發(fā),道:“小堯?站著干什么,過來坐啊。”
段家堯從剛剛開始就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段雪來看不過意推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反應很激烈,立刻站的筆直,結結巴巴喊了聲:“哥……”
段虞笑著看他,又拍了拍沙發(fā)。
段家堯緊張地連呼吸都困難了,他眼神閃躲地瞟了沙發(fā)一眼,捏緊了手,半天悶悶憋出一句:“我……不累,就想站著?!?p> 瞿奉端著托盤打開門進來,放下三杯茶,一盤點心,剛巧聽到這一句話,朗聲道:“小少爺剛剛在樓下可是累的不行,又是摔盆子又是咂人的。”
他們果然看見了!
段家堯臉色漲的通紅,偷偷看了段虞一眼,正巧段虞也饒有興致地看著他,視線一接觸,他腿根一軟,差點就跪下了。
段雪來硬著頭皮上前兩步,把自家弟弟隔在背后,頂著壓力道:“段虞你別生氣,家堯不懂事,最近這段時間因為學校的考試天天晚上熬夜學習,今天也起的早,沒調(diào)整好,下次一定要他注意?!?p> “哦?”段虞來了興趣,背部離開沙發(fā)靠墊,連已經(jīng)喂到嘴邊的青花瓷杯都放下了,不急不緩道:“這么說,家堯前兩天都在學校了?”
他臉上帶著笑意,聲音悠揚清越,溫和的好像只是親人間聊聊家常。
但是段雪來就是從中聽出審問警告的味道,段家堯前兩天干什么去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整整三天,他跟那群狐朋狗友在A市的地下賭場,接連輸了三套段氏旗下的房產(chǎn),包括父親交到他手上應急資金也都一分不剩輸光,整整七千萬,呼吸間就沒了。
偏偏這個敗家子要選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去闖這么大的禍,因為段氏股權回收和資產(chǎn)清理,父親刮不到公司的油水,填不上這個窟窿,消息傳到段虞這里來,害怕見到段虞,所以才支使姐弟兩來打這趟秋風。
段雪來事先打好腹稿,也編好理由做了萬全的準備,這話還沒開始說,就被段虞不輕不重的一句話嚇的咽回了肚子。
知道瞞不過,段家堯是個沒出息的,幾乎是立刻就跪下了,帶著哭腔道:“哥,哥我錯了,我再也不賭了,原諒我這一次……”
段虞臉色沒什么變化,他甚至輕輕吹了一口茶,然后慢條斯理地喝下一口,良久像是很難辦,自言自語地嘆息了句:“怎么辦呢……”
段家堯嚇得全身發(fā)顫,雙眼惶恐地看著段虞,咬著嘴一個字說不出來。
“既然那么不聽話,那就砍了吧?!陛p飄飄的一句話突然從段虞似勾非勾的嘴角擲出來。
這下連段雪來也嚇得跪下,急急為弟弟求情:“家堯還不懂事,原諒他這一次,我保證這是最后一次,絕對不會有下一次了!時虞,你不看生面看佛面,我爸爸一輩子為了段氏操碎了心,老了就得這一個兒子,現(xiàn)在他連段氏都沒了,要是連家堯也廢了,你讓我們一家人還怎么過??!”
她這句話明面上是在為段家堯求情,實際是埋怨段虞不聲不響地收回段氏代理股權,讓他們一家人一無所有,這是哭窮來了。
段虞的視線落在窗梗上,那里一盆韭蘭,前幾天還都是小花苞,經(jīng)歷了一場大雨后集體綻放,形成一片粉紅色花海,在陽光下爭先斗艷,生機勃勃的讓人嫉妒。
段雪來看出段虞的心不在焉,一想到自己馬上就不是段家大小姐,再也沒有段氏這個龐大的靠山讓自己在娛樂圈呼風喚雨,自己的生活工作也一團糟,身后還有吸血鬼父母和敗家子弟弟,就什么害怕也顧不上了,她跪著向前匍匐了幾步,扯著段虞的褲腿,狼狽地央求道:
“時虞,我們什么都不爭了,只希望你能收回之前立下的遺囑,你的病我們也在想辦法,國外的醫(yī)生都聯(lián)系好了,擁有全世界最先進的醫(yī)療設備,新型藥品,肯定能治好你的病,段家真的不能沒有你,時虞,時虞!”
在她的呼喚中,段虞收回視線,慢慢低下頭,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了她很久,好一會才伸出骨節(jié)分明的手,一把捏住她扯在褲腿上的手,瞬間冰冷徹骨的寒意冰的人一顫。
段虞把她的手一根根無情扳開,嗓音宛如天籟,說出的話卻讓人掉落地獄:“給你們半年的時間,給我準備后事。”
竟然只有半年的時間了,段雪來木楞地癱坐在地,段家堯也忍不住埋頭嗚嗚地哭起來。
天色漸漸暗下來了,房間里段虞還保持雪來家堯兩姐弟走之前的姿勢,坐在窗前靠著那盆韭蘭。
瞿奉進來打開房間的燈,又把空調(diào)調(diào)高兩度,端著一碗銀耳蓮子羹放到圓桌上,段虞歪著頭閉著眼沒什么反應,隨后瞿奉繞開圓桌又把大開的窗戶合上。
他手剛碰上窗戶,段虞就睜開了眼:“干什么?!?p> “夜晚天涼,您還是不要吹太多風,不然明天身體難受。”瞿奉說著就要關窗。
段虞淡淡地揮揮手,示意他不要關。
瞿奉看了一眼窗外,無奈回身道:“今天已經(jīng)很晚了,天氣預報說今晚有雷雨,剛剛聽管理部門那邊在清點人數(shù),那位怕是不會再來了?!?p> 段虞只淡漠地看了他一眼,繼而竟像是沒聽到一樣直接閉上了眼睛。
瞿奉不甚贊同,但也無可奈何,只稍稍把窗兩邊的窗紗往中攏了攏,期望能遮擋些寒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