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你且下來再說罷!”
銀杏仰著頭兩只胳膊乍起老高,生怕我有何閃失。
我抱著房梁柱子,莫問我是怎的爬上來的,我只曉得方才銀杏告訴我顰歌兒給我找了個夫子,下一刻我便已經(jīng)在上邊兒了。我一臉不樂意:“我才不要再上什么學堂了,銀杏你莫要再勸我了?!?p> 兄長和顰歌幾人到我院子里就聽到了我的叫喊,對視一眼提起裙袍便往屋里沖,于是便看到了房梁上的我。
蕭刈打開扇子遮住嘴不忍笑出聲:“給你五兩銀子,我想曉得你是怎的爬上去的?!毙珠L瞪大了雙眼,也乍起胳膊:“音兒??!有什么話好說??!別想不開!快些下來!”
我一臉視死如歸地瞅著下面幾個人:“顰歌兒是與你說了些什么,你怎的就應下來了?我若上了學堂,夫子非教我蠢死?!?p> 兄長急忙道:“你數(shù)年前退了學,可我分明見你對學堂有些興趣的。”
顰歌嘆了口氣,仰起頭看著我:“你怕個甚,將軍府的大小姐會蠢到哪里去,你莫要擔心別人笑話??煨┫聛碚灸阈珠L旁邊兒去,我都覺得他現(xiàn)在老了十歲有余了。”
我看了一眼兄長猶豫了一下,問了一句:“那學堂離家可遠?”
顰歌見我妥協(xié)便笑了笑:“不遠,你那好姊妹以菱也在那兒上學,有個伴兒你也不會覺得悶?!?p> “以菱也在?”
我抱著大梁的手松了松,順著柱子滑到底下,看地我兄長大氣都不敢喘。
銀杏趕緊湊上來,幫我把身上的塵土打了打:“小姐你可嚇死我們了?!?p>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兄長嘆了口氣一臉疼惜地將我拎起來:“明日你便要去赴學了,我曉得你這性子受不得規(guī)矩繁多,卻不曾出格。我也算放心?!?p> 蕭刈輕笑一聲合了折扇:“如此,午后便叫你兄長帶你去買些紙筆。雖說學堂里東西齊全,終究是自己的東西用著舒坦。”
我點了點頭,顰歌聽了眼前一亮,看向我兄長:“尋安兄,這活兒就交給我罷?!毙珠L挑了挑眉:“你原先不最是怕了帶音兒逛街?”
估計是想了想我到處亂跑讓他一頓好找的情形,顰歌遲疑了一下,最后“視死如歸”一般拿扇柄敲了下手心:“怕甚!你去照看你的軍營去罷。音兒就交給我?!彪S后看向蕭刈,一臉雞賊,“你就替我回了恭君,這兩日我便陪音兒去學堂,就不陪他們唱曲兒去了。”
蕭刈大笑了兩聲:“這后半句才是你的真心話吧,行,我去幫你傳一聲?!?p> “有勞有勞?!?p> 兄長將我放回地上:“那音兒便拜托你了,”看向我,“你也切莫為了些瑣碎故事亂跑,讓顰歌擔心。”
顰歌與我同時點了點頭。
晌午剛吃了飯顰歌便將我拽出府去,美其名曰“消食”。我摸了摸自己吃的滾圓的肚子,看著晌午街上零零星星的人,看向顰歌:“這時辰,都吃飯呢。你這躲恭君的目的不能再明顯了。蕭刈大哥不是已經(jīng)替你回了他嗎?”
顰歌憋屈地看了我一眼:“話是如此,可恭君那勁頭你我都曉得,即便找不到我,還有玲瓏他們,縱使京城這么大我還是躲著些好。”
我抿了下唇,將腦海中恭君的模樣揮去。好巧不巧就在沒看路的這會子被人撞了個滿懷,好在顰歌及時將我扯到他身邊:“可傷著沒?你這小臉可值大發(fā)錢呢?!?p> “你平日里竟想著讓我去賣相?”
顰歌輕咳一聲,將我扶穩(wěn)。
撞到我的那人是位清秀的姑娘,額上還冒著汗,那姑娘也沒看我與顰歌,便著急忙慌地行了個禮:“實在抱歉,小女子急事在身,還望見諒?!?p> 顰歌極大度地將她扶了起來,我能說原本我想去扶被他擋下來了嗎?
看了那姑娘一眼,顰歌挑了挑眉打開折扇:“沈姑娘怎的跑到中原來了?”那姑娘抬起頭,愣了一下嘴角猛抽:“怎的是你!”
我的眼神兒在他倆之間流轉(zhuǎn)著:“你們認識?”
“認識,”顰歌瞅了她一眼,臉上將他肚子里的壞水都畫出來了,“這位沈姑娘啊,是鄰國……”
“喂!”那姑娘瞪了瞪眼,指著顰歌,“你!你若是說了!我便告訴恭君去!”
這回輪到顰歌瞪大了雙眼,深吸了口氣,扇柄敲手心的動作加快了些:“人人道最毒婦人心!你這倒是最毒女兒心了!”那姑娘揚起下巴哼了一聲,能將顰歌說的吃了癟,我頓時對這姑娘好感倍增。
那姑娘看向我笑著點了點頭報上了自己的姓名:“我叫沈姝茗,茗茶的茗。北涼來的?!?p> 我愣了愣,看了眼吃癟的顰歌又看向她:“方才不是說不得嗎?”
沈姝茗笑了笑:“若是秘密,從他人口中說出來到底與自己說出來不同?!?p> 聽了這話我輕笑了下,很是贊同:“我叫尋音,有空來將軍府找我玩兒,”想了想我又補充了一句,“若有興趣來我鋪子找我也好?!?p> “你這般年紀,竟有自己的鋪子?”
瞧著沈姑娘吃驚的模樣,顰歌扇了扇手中的折扇,一眼便瞧出了我的心思:“她那鋪子可是磨破了臉皮向她兄長要來的,是個收故事的古怪生意。”見沈姝茗眼中有了些光便笑了笑,“你若有甚不如意的事兒,便去她那鋪子哭訴去,這丫頭脾氣雖怪得很,對你應當是挺喜歡的。”
我聽著顰歌變著法地夸著我又損著我:“若兄長問起我嘴皮子是同誰學的,我便有了著落了?!?p> 沈姝茗笑了笑:“尋姑娘果然有趣兒,不愧是尋老將軍的女兒?!?p> “你知道我父親?”我驚訝了幾分。沈姝茗笑了笑:“自然是從我父親那里聽來的,北涼與大昭曾戰(zhàn)亂十幾年,我父親與尋老將軍便打了十幾年的仗。至今我父親還常常同我與母親念叨他呢?!?p> 顰歌見我尚未傷感起來趕緊拿折扇將我倆視線晃了晃,看著沈姝茗:“你方才不是有急事么?現(xiàn)下又不急了?”
沈姝茗想起那件事便揮了揮手:“罷了罷了,你躲恭君都這般自在,我著急個甚?!?p> 我瞧著她的裝扮,果然不像是她自己的衣物,不曉得能讓一姑娘著急躲的,是個什么人物。
“你們這是要去何處?”沈姝茗看向我,“我可否同你們一起?”
我大方點頭應了下來:“顰歌兒帶我去買些學具,剛好也無甚事,今個兒便逛逛吧?!?p> 一說到逛逛,顰歌的臉色瞬間變了變,悶悶咳嗽一聲:“若是你能安分些,我便讓你逛?!笨粗遗c沈姝茗挽著胳膊顛顛兒跑出了老遠,顰歌頓時后悔跺腳:“你倆!等等我!你倆可出不得事啊!”
我的個小祖宗??!
沈姝茗問到我寫了什么故事,我便將桃畫的故事講了一二,還將曲子哼給她聽。沈姝茗眼中的光比之前亮了些,笑道:“你們大昭的皇帝倒也是個明君,我倒是挺喜歡蕭淑妃的性情?!?p> “誰說不是呢,”我看了一眼酒坊的方向,“數(shù)月過去了,想必皇上也當放下了吧。也不用因為擔心她受害而疏遠她了,他已經(jīng)錯過了一個姑娘,不能再錯過了?!?p> “她?”沈姝茗笑了笑,“你說的‘她’可是蕭淑妃?”
我點了點頭。
沈姝茗許久沒說話,我看向她時,她眉頭是微蹙著的。我輕聲問了句才將她的神收回來,沈姝茗輕笑一下:“哦,無事。只是想起我的家鄉(xiāng)……”
覺得她話里有話,我遲疑了一下問道:“你、你可是有心悅之人?”
沈姝茗愣了一下,隨后便盯著我看:“尋音看著也不過十六七歲,竟懂地這么多?”
“看得多了,也就懂了?!蔽页蛄艘谎凵砗蟮娘A歌,然后看向沈姝茗,“不如到我鋪子歇會兒?順便同我說說你那心上人?”
“好啊,待我再買兩串糖葫蘆?!?p> 見我拐著人跑了,顰歌瞪大了眼合上折扇,拎起裙袍抬腳追上去:“你這丫頭!休想將我丟開!”
隨后不久,顰家公子哥兒追著我滿大街跑的消息就傳到我兄長耳朵里,兄長擺了擺手:“罷了罷了,隨她去吧。你暗中看緊些,別讓她處于危險之地就好?!?p> “是,屬下告退?!?p> “我同他認識的時候,楓葉兒正紅的緊?!?p> 我倒了杯茶放到沈姝茗手邊,然后坐到她對面將話本子攤開,聽到她講到家世沒有驚訝:“王妃?如此說你已經(jīng)嫁與他了?”
沈姝茗點了點頭,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對,用你們這兒的話說就是,他已經(jīng)娶了我過門?!?p> 我停了筆問了一句:“那方才你在想什么?你過得、不好嗎?”
她搖了搖頭:“不,我過得很好。錦衣玉食、雍容華貴。”沈姝茗盯著茶水上飄著的一片茶葉,“只是想起——紅墻宮闈之下,他現(xiàn)在在和誰漫步。”
我皺了皺眉,放下筆,聽著她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