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蒲公英
次日待傾微安橘二人睡醒,已是日上三竿,只有小小的安柚在爐灶旁邊燒水做飯。安柚看兩人暈暈乎乎地從臥房里出來,趕緊去院子里的井邊給她們打水洗漱,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哪里還是十來歲的孩子。
傾微看著安柚身量還小卻提著一大桶水晃晃悠悠地往臥房里來,粗布裙角也被濺出來的井水沾濕,哪里會不心疼,便立即上前接了過來。
“不打緊,阿柚經(jīng)常幫我干活,這點兒小事難不倒她?!?p> 安橘說著把提進(jìn)來的水倒進(jìn)木盆里,撩著水簡單洗漱一番,而后把盆里用過的水倒到院子里的花圃里,又倒了一盆給傾微,自己便去廚房里忙活。
傾微原想著盆里是才打出來的涼水,便硬著頭皮把帕子浸在里面,沒想到水卻是溫?zé)岬?,?yīng)該是安柚過來添了些剛燒開的水,一時間感覺溫暖無比。在環(huán)顧整個小院,雖然簡陋,但不難看出這兩姐妹的用心。臥房門口特意開辟的小花圃里種著還沒開的蒲公英,這正是草原牧民對美麗女子的稱呼。
蒲公英頑強而美麗,能隨風(fēng)飄揚千里,也能扎根在各種土壤。若是要拿草原上的女子比作什么,那這蒲公英是在合適不過了。
傾微梳洗罷也想去幫安橘些忙,便和安柚一起去把收好的茶碗板凳再擺到草棚里面,順便抹干凈桌面,告訴來來往往的行商這里開始招待客人了。
正當(dāng)兩人干到一半,昨日下午來得那個婦人又出現(xiàn)在草棚了。
“今日可有胡麻餅賣?”
傾微招呼那位夫人先坐下,自己去廚房里看看有沒有胡麻餅出鍋。
“哦,我美麗動人的蒲公英,可有胡麻餅出爐?”
“哦,我英俊風(fēng)流的小兄弟,馬上就來?!?p> 安橘端著一筐剛出爐的胡麻餅從廚房出來,筐子上邊還飄著夾雜著芝麻還油香的白煙。她眼尖立馬就發(fā)現(xiàn)在自己不遠(yuǎn)處草棚里坐著的,正是昨日下午的那位婦人,沒想到那人為了吃這口胡麻餅?zāi)苡羞@么執(zhí)著。
“夫人除了餅子還要些什么嗎,都是剛做好的呢。”
安橘抱著竹筐蹲下,從里面揀出兩個餅放在桌上的空盤里。
“再來碗奶茶,一會兒麻煩幫我包五張?!?p> “好嘞,客觀稍等?!?p> 不一會兒安柚小心地端著奶茶放在婦人面前,又轉(zhuǎn)身去給旁邊桌子的客人上茶,安橘廚房的香氣飄得越來越遠(yuǎn),草棚里面的客人也越來越多,安橘安柚姐妹兩也變得忙碌。傾微在做完雜活之后也幫不上什么忙,就無聊地坐在那個婦人旁邊。
“夫人覺得這小店老板手藝怎樣?”
“剛出爐的自然美味,但和我幼時來長安城吃到得卻不是一個味道了。”
“夫人曾來過長安?”
“隨戲班來過兩三次,那時班主買給我們幾個孩子吃過。我還記得當(dāng)時這家店的老板是個番邦來的大娘?!?p> 傾微好奇心泛濫,便想著聊聊看能不能套出些有意思的故事。
“現(xiàn)在的店主倒也是我從突厥來的朋友,我和夫人怕是有緣呢?!?p> 那夫人的話匣子就這樣被傾微輕而易舉地打開,或許是她也想找個人解解悶。原來這婦人自小被賣給江南越州的一個戲班,跟著師傅學(xué)了五六年便開始登臺唱些配角。后來紅了一段時間,嫁了一個富商,沒過幾年因為被夫家看不起戲子出身便被下堂。她一人無依無靠便想回老家揚州謀個生計,卻正好遇到自己原先的班主。此時戲班已是江南首屈一指的班子,自己便接受了班主的好意,在戲班里當(dāng)老師教新來的孩子學(xué)戲。
“我曾在長安城的碧梅館里面唱過一場,那時我?guī)煾缇驼驹谂_子下面揣著熱乎乎的胡麻餅等我…”
等那婦人說到此處傾微算是明白了,這執(zhí)著于一口餅子,都是年少時“戲言扯絹為君妻”種下的因果。傾微看那婦人講到此處神情黯淡,急忙往碗里添了些茶水,想岔開話題。
“婦人的經(jīng)歷倒是和美貌一般無窮無盡。婦人可知我突厥的朋友稱呼美貌的女子為什么嗎?”
“蒲公英?!?p> 傾微本想賣個關(guān)子,卻被她一言命中,到有些尷尬。
“我和師哥來這里吃飯,那個番邦的大娘給我講過這個。那時豆蔻年華自然美貌,如今只能在幕后當(dāng)個教戲的先生。我回去了?!?p> 那婦人也不想再提往事,便從衣袖里拿出一枚碎銀錠子放在桌上,準(zhǔn)備起身離開。傾微看了趕忙招手讓安柚過來找錢,順便把包好的胡麻餅遞給人家。
從中午到晚上時間過得倒是極快,傾微幫忙收攤,然后陪著姐妹倆吃了個晚飯便坐馬車回傾國公府,走時給安橘留了一個綢緞裹著的東西,說是生辰禮物,看著像是短刀匕首之類。安橘倒是再沒推脫,便收著了。
回府路上端娘看傾微眼下略有烏青,想是這兩日太過疲累,便讓她枕著自己的大腿,小憩一會兒,也沒匯報青灰廠和西北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