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春從鄭家凹趕回來,幫著申秋處理書局的事情。
私下里兩個小腦袋不止一次湊在一起,替少爺想了一大堆法子。勸慰的話是說不出來的,折騰之后兩人也明白都能力有限,在這件事上幫不上什么直接的忙。折中之后,只能挖空心思料理生意上的事情,盡可能的盤算著賬上銀子如何才能多起來。一并探聽著侯明玉等人的消息。
南方過來的孫嘉宇倒也不怕惹一身麻煩,做了一回參謀掌柜。幫忙之余,還是為了探探陳跡的底子吧。
徐國公召集青州上下大小官員開了堂會,通告了賑災后遺癥的諸多處置。除了暫且下落不明的通判陳修潔,上上下下問罪的還有十余人。至于那些背后勾結的商戶,已經(jīng)開始抄家問罪。背后有更大背景的,推出幾個替罪羊后,暗地里也各自出了一筆很大的銀子。持續(xù)快半年的水患也就迎來了收尾工作。
知府衙門,公堂外的院子里,官員們一個個正襟危坐,徐國公絮絮叨叨已經(jīng)快半個時辰了。偶有扯到幾句正題,也很快轉了開去。下首最前方,侯厚琮板著臉,心思倒不全在這邊。在他對面,剛剛從布政司趕過來的參議鄒琦一臉沉重,微含著頭,一副垂聽模樣。侯厚琮暗自腹誹了幾句。
徐國公的聲音砸了過來:“這次的賑災之事,本公已經(jīng)給陛下上了十三道疏,從進入山東境內(nèi)第一天,約摸一旬即是一道?!毙靽珤哌^下方諸人,“諸位還能在這聽本公這些廢話,日后當更加謹身了。五月里,本公命人趕赴各府縣,遞上來的消息,青州的賑災情況令人咋舌、氣憤。前后花了半個月,曉得些內(nèi)幕,本想著些人,腦袋也砍個幾籮筐。結果呢,青州賑災形勢嚴峻,殺人也解決不了的地步。反過來只得懇求那些貪贓枉法,吃國家空子的不法之輩以大局為重……”徐國公呵了一聲,沉聲道:“何其諷刺。”
“磨破了不知多少嘴皮子,一部分拿了些實際行動出來,各地官員也都想了法子補上一部分虧空,糧食終于能夠小范圍運轉起來,救了些命,這是諸位的功德。不過,往前再看,這些功德更應當說成諸位的贖罪之舉吧?而且只是微乎其微的一部分……陳修潔掌管一府錢糧,卻鬧出這么個結果,本公抓了人,下了獄,你們各縣也做了些亡羊補牢的處置,抓人,搜集證據(jù)等等,一部分人被推了出來,到了本公這里,大抵也是直接往上面遞了,這些推出來的人恐怕都活不到秋后……”
徐國公清了清嗓子,聲線再沉,“在此之外,當然還要再死一部分人的。就在今天一早,各地送上來的消息,仍舊是死了幾萬人了。”
空氣似乎都凝滯了起來,徐國公掃過眾官員,抬手讓后面送了些小冊子上來,示意發(fā)下去,跟著道:“咱們也不說暗話,除了必須要殺的那一部分沒良心的家伙,其余罪不至死的關聯(lián)人員,可以按照這些冊子上的價格,出錢贖罪。銀子送上來后,四成充盈國庫,余下六成交由各府作為賑災后續(xù)處置,諸如撫恤、恩養(yǎng)諸事。各府需有專門負責,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要做好賬,倘若還有昧良心的,本公到時定不饒他?!?p> 徐國公哼哼兩聲,雙目如電,掃過一圈,追加道:“本公賑災之外,另管著提調山東兵備諸事,要在山東待個一年半載的?!?p> 言盡于此,徐國公起身離去,交由知府侯厚琮處置。布政司鄒參議也起身告辭。
……
陳跡從青州驛出來,幾次拜訪都沒能進那個門,眼下真正是走投無路的局面了?!笆Щ曷淦恰弊咴诖蠼稚希茉庑鷩坛涠宦?,偶爾與人撞上,也是僵硬的道個歉,對方即便不爽想要揍人,見了他這幅模樣也不敢了,往往罵一句神經(jīng)病,撣撣肩頭也并離去了。
稍遠些地方,桂春氣哼哼的盯著那些罵人的家伙,恨不得撲上去咬死。又擔心自家少爺一個不注意就消失在人海,當前這局面,陳家上下幾個知情人都擔心陳跡再出什么事。尤其是青州城那些被陳跡分了蛋糕的家伙,不定“趁人病要人命”,再對陳跡下黑手。如今的陳跡是半分防備都沒有的。
說時遲,那時快,街道那頭一輛馬車緩緩過來,走的不快,見到的路人也都各自往邊上讓開了。陳跡卻是直挺挺的走了過去,駕車的車夫一開始也沒在意,總以為對方會避開,到了近前,見了狀況不對,出聲喊了幾句依舊沒什么動靜。停下馬車,車夫朝那依舊不避退的家伙吼吼幾句,而后跳下馬車走了過來,一巴掌拍在人肩膀上。陳跡抬頭,茫然不解。
后方桂春追了上來,正要賠罪,聽得一聲嘶鳴,馬蹄聲響起。
陳跡瞳孔驟然一縮,一把推開身前那人,側身欲躲,卻發(fā)現(xiàn)桂春待在原地,再是一腳踢了過去。
恍惚間,掠過眼前的馬車車簾撩了一角,對了個眼神。陳跡追著那陣風掠了上去,后方回過神的車夫急得跳腳,叫了幾聲小姐,追了幾步直挺挺的栽倒,掙扎著爬起來,鼻孔流血,涂了滿嘴,一瘸一拐的追著上去。
陳跡雖然一開始就追著馬車,到底比不上一頭健碩大馬的百米加速,只在要緊時果斷出手拽到了馬尾巴,一個踉蹌,給拖出了老遠。
馬車里的驚呼聲已經(jīng)變了。
磕磕碰碰間,陳跡頭有些暈,牙齒也有聳動的跡象,至于全身骨頭,感覺都不是自己的了。
“喂,車里的,能出來拉一下韁繩嗎!”陳跡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將身子從地上撿起來,半掛在架在馬身上的木頭上,手心火辣辣的痛楚叫他倒吸了好幾口涼氣。那一句權且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顛簸之下,一句話已經(jīng)說的他滿嘴吐血,狼狽不堪,又凄慘得令人心疼。
柘月
回來啦,應該可以休息兩三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