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立派的天狗

　　“這歪歪扭扭的蚯蚓到底是是什么意思？”小吉呆呆地望著這樣獨特的糖紙，若有所思的仰望著天空，“那個...戴著眼鏡天狗（日本傳說怪物）以后還會見面嗎？”

　　小吉一行人成功地撐著船在宵禁之前安全返回了，今天回到家中后，正好遇見了正在舉辦宴會的父親，一身酒氣地過來一把把小吉抱住，連忙問他：“小吉，你今天白天跑出去了一天，到底去干什么啦？”

　　小吉：“爸爸，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天狗存在么？我今天遇到了一只活的天狗大人！”

　　兵吉衛(wèi)聽到這個問題后連忙哈哈大笑，然后放下了手中的酒瓶與小吉，充滿興致的正坐在小吉的面前：“小吉呀，神明大人是確實存在于我們周圍的喲，當(dāng)你與他相遇的時候，神明大人們就會引導(dǎo)你走向和他們一樣品質(zhì)的道路呢。所以小吉你的理想是什么？”

　　小吉（突然兩眼放光）：“我想成為一個立派（正直）的薩摩隼人，最好是成為無敵齋（西鄉(xiāng)家的歷史英雄）那樣的除惡揚善、為國靖難的武士！今后要讓大家都能頓頓吃上雪白的大米，這就是我的理想！”

　　兵吉衛(wèi)笑的更燦爛了，立即用閃著光的眼神看了一眼小吉后隨即蹣跚著了家庭聚會的歡慶中。小吉在奶奶每天都要講的無敵齋的故事里，想著天狗的形象與這張神秘的紙條，小吉隨著清涼的海風(fēng)逐漸步入了夢鄉(xiāng)，當(dāng)家里的歡愉之氣漸漸消逝以后，小吉是否在他的夢中真正的與天狗見面了呢？

　　那此時真正的“天狗”在干嘛呢？

　　在鹿兒島的仙巖園中，世代都是島津家行政與觀賞風(fēng)景的地方。此時，島津齊興的三男島津久光正在和父親討論仙巖園的擴建的問題，突然一個從橋那邊走過來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久光的眼前，他不金大呼：“大哥！你怎么....”這個人顧不得久光的驚訝，上前就給坐在石桌旁的父親斟上了一杯酒：“父親，這是我在做火藥實驗的時候順便煉出來的清酒，您嘗嘗？（火藥也能煉成酒的意思？）”齊興還沒聽完兒子的解釋就喝了下去，結(jié)果話語剛落，酒立馬噴了一地“齊彬，沒有我的允許，你回薩摩來干什么？”島津齊興有些慍色的看著眼前這個離家多年的親兒子——他的嫡子島津齊彬——也就是那只眼鏡天狗。

　　前面已經(jīng)說過了，各藩主的嫡子出生以后，如果沒有幕府和其父親的審核，嫡子是絕對不能離開江戶一步的，這也是江戶幕府百年來經(jīng)久不衰的秘訣之一。但是齊彬卻沒有這么老實，他使用了日本一個新鮮的東西——影武者。

　　說起這個影武者，也有一些有意思的地方，它的誕生于之后不斷改善乃至到了連自己親人都能騙的登峰造極的地步，這種民間的魔術(shù)技法產(chǎn)生的因緣是這樣的：戰(zhàn)國時期，有名一點的人愛掉的不只有頭發(fā)，還有腦袋。在那個忍者橫行的時代里，沒準早上還活蹦亂跳的一個大活人，下午不到就突然消失或者躺在某個不知名的小角落里一動不動了。所以除非你24小時都雇著護衛(wèi)把你包圍著（好像那時也沒有三班倒的工作規(guī)定），否則每天就近乎是提著腦袋過日子的，隨便一黑就永遠的埋沒在歷史的長河中了。

　　所以各位名人就想了一個法子：雇傭一群和自己形態(tài)差不多的人，讓他們穿上自己的衣服，然后代替自己在一段時間內(nèi)冒充自己生活起居、待人接客什么的。技術(shù)高的連自己雙親和老婆都能騙過，技術(shù)差的直接影響真人的存活情況。（真人沒活下去他也不用活了）最后在各位親們的試驗下，大名們的存活率的確大幅度的上升。從此，此類職業(yè)就被集體命名為了影武者（雖然跟影和武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影武者公司收到了各位大名的一致好評（德川家康也曾經(jīng)使用過），可惜此類業(yè)務(wù)是在大魔王織田信長在本能寺殞命幾年后才推出，不然今日的天下又是另一番場景了。

　　信長大人出生的太早了呀！

　　回到仙巖園的談話中，齊彬向自己的父親解釋了自己返回鹿兒島的原因：“新研制的荷蘭火炮的試驗、探尋城山地形地貌”等，但最重要的原因——依舊是最近在江戶傳遍街頭巷尾的大新聞——清朝在第一次鴉片戰(zhàn)爭中戰(zhàn)敗。這不光是給了江戶的人極大的精神刺激，更是讓齊彬定下心來返回鹿兒島的原因。

　　但是齊興聽完他的一番話后，卻只冷笑一聲：“崇洋媚外的東西，我們這么兵強馬壯，還怕那少得可憐的洋人嗎？說吧你真正的目的是想干嘛？”齊彬便開口說：“我在擔(dān)心薩摩下一步會變?yōu)榍致哉叩娜肭滞ǖ?，所以我想富國?...”

　　“住口！”突然一個尖峰般的聲音從齊興的背后突然傳出來?！斑@件事情太可怕了，你大老遠的從江戶跑回來難道就是為了傳播這種危言聳聽的消息嗎？”定睛一看，這是齊興的側(cè)室——久光的生母，由羅夫人。“你要記住，現(xiàn)在薩摩這里可沒有島津齊彬這個名字，請不要忘記。”齊興也附和了一句：“你是不是又想浪費藩里的財政了？（以前薩摩的藩政危機的確讓人心有余悸）再這樣下去的話我可不會把藩主之位讓給你的！”說完就帶著由羅徑直地離開了仙巖御花園，留下了一臉喪氣的齊彬。

　　“大哥，這....”久光準備來緩解一下這個尷尬的氣氛。卻被齊彬先行打斷了“久光，明天是祭奠島津義弘公的妙圓寺參拜（島津義弘的菩提寺），請做好準備?！薄鞍グ?？大哥明天難道不去親自參拜妙圓寺么？”“我們今后，都要成為島津義弘公那樣成為立派的武士呀！”言畢后，齊彬向弟弟輕輕鞠了一個躬，隨后也緩緩離開了仙巖園。

　　時間很快就流逝到了第二天，妙圓寺參拜即將開始。既然這個寺又和我們的老朋友長跑冠軍島津義弘先生產(chǎn)生了聯(lián)系，那就大概解釋一下它是個啥玩意吧：相傳在關(guān)原之戰(zhàn)的時候，當(dāng)薩摩的島津義弘帶著軍隊浩浩湯湯的到達關(guān)原后，石田三成三路軍都差不多已經(jīng)被老忍者德川家康啃的差不多了，很顯然島津義弘即使把自己的整個部隊都配上AK47頁挽救不了關(guān)原的敗局了。但是島津義弘還是在戰(zhàn)場上與德川家康的中軍接觸了一下，本來義弘只是想隨便打打就跟著跑的，然后德川的中軍竟然奇跡般地被義弘的軍隊擊潰了，因此就留給了島津義弘充足地跑回薩摩的時間。無論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都喜歡把一個小故事當(dāng)成神話故事一樣的供奉著，一傳十十傳萬，越傳越邪門（甚至到了島津義弘一人單挑德川全軍的鋼鐵戰(zhàn)士版本）久而久之，就有了妙圓寺這座菩提寺，而久而久之特定年的鄉(xiāng)里會就從單純的祭拜變成了大規(guī)模的戶外活動?！o鄉(xiāng)里孩子們體能訓(xùn)練的活動。

　　等等，為什么是體能訓(xùn)練呢？參拜個寺廟需要弄到體能這么夸張來么？事實還真的需要，有三點：

　　1.出征的少年們必須穿著與當(dāng)年島津義弘等重的盔甲（其重量不亞于你背上兩個沙包跑步）

　　2.很抱歉，妙圓寺可不在鹿兒島腳下，它也不可能自己走過來，所以孩子們需要往西跑20公里才能到達參拜地點。

　　3.第一名的孩子可以得到由島津家老赤山靱負親自授予的7人份大年糕的獎勵（當(dāng)時極稀有的米制食品），這才是眾多孩子們望眼欲穿的寶藏，因此特定年的鄉(xiāng)里參拜會都會擠滿著摩拳擦掌、眼冒金光的各位稚童們。

　　既然活動準備好了，隨著裁判人員的一聲下令，從城山的腳下，“島津義弘”大軍一瀉千里地奔向了西邊，向著自己的祖先（年糕）虔誠的出發(fā)，其中不乏小吉一行人的身影，現(xiàn)在朝陽正照射在他們的臉龐上，每個小孩子都迸發(fā)出了無盡的活力。

　　一個小時后，孩子們依然活力無限，還在爭著奔跑；

　　兩個小時后，孩子們精力尚可，慢慢放緩了跑步速度；

　　三個小時后，孩子們開始急喘吁吁，由跑轉(zhuǎn)變?yōu)榱思沧撸?p>　　四個小時候，孩子們的精神......，躺的躺，倒的倒，能走路的已經(jīng)算很稀有了。

　　很多小孩都因為體力不支，中途放棄了，返回了鹿兒島，但還是有一小撮孩子繼續(xù)拖著盔甲一步一步的前進著，仿佛他們肩負的，不只有年糕，還有其他更重要的東西。

　　現(xiàn)在離妙圓寺就僅有幾里的路程了，小吉他們是屬于比較領(lǐng)先的鄉(xiāng)里隊，此時正在爬越過妙圓寺的最后一座山峰。雖然下加治屋町一行人皆疲憊不堪，但是卻與另一個強勁的隊伍——平之鄉(xiāng)中隊發(fā)生了沖突，畢竟都只剩了最后一口氣，年糕可不能兩個隊伍一起跨過去歡歡喜喜分享的，于是小吉、新八、大久保皆與平之鄉(xiāng)中隊的人扭打在了一起，本來就疲于奔命的比賽瞬間變成了你來我往的相撲樂園。但是在小吉的隊伍中，有一位嬌小玲瓏的孩子，幸運地躲過了平之鄉(xiāng)中隊伍的追擊，在小吉幫他攔下最后一個想要阻擋他前進的人以后，他大步地朝著終點前進，終于消失在了竹林所能望及的深處。

　　“伊東君！一定要到達終點呀！”這是小吉最后留給這位嬌小孩子的一句吶喊。

　　快要夕陽西下之時，霞光把妙圓寺鍍上了一層金光粼粼御衣，寺內(nèi)島津義弘的碑位在神社中熠熠生輝，好似百年來一直在注視著自己所守護著的土地。坐在寺前的人，就是著名鼎鼎的島津現(xiàn)任家老——赤山靱負，他正面帶微笑，迎接著第一位到達這里的勇士，并向他奉上薩摩勇士夢寐以求的饋贈——軟糯可口的大年糕，為此他已經(jīng)在這里等候了將近一天了。

　　當(dāng)西鄉(xiāng)小吉一行人與平之鄉(xiāng)中對持完畢后也氣喘吁吁地趕到了妙圓寺內(nèi)，小吉也顧不得自己再斗爭中負了一點兒傷，連忙跑上前去急切地問負責(zé)人赤山大人：“今年誰是第一名呢？還有人比我們先到嗎？”赤山微微一笑，接著伊東從赤山的后面跳了出來：“嘿嘿！沒想到吧！第一名是我們下加治屋町的呢！”小吉突然表情變得愉快起來，摸著伊東的頭盔說：“真不愧是伊東呀！跑的如此的快！”

　　接下來，赤山靱負在全體剩下的孩子都到齊以后，終于宣布了本次妙圓寺參拜的獲勝者為下加治屋町隊，現(xiàn)在給他們頒發(fā)了今年的重頭彩——每人一份的大年糕，于是小吉一行人在勝利的喜悅中圍坐于中間的位置開始享用起了年糕。

　　但俗話說，飛得越高，摔的越重。有一位其他隊伍的孩子注意到了伊東有一些不對勁，于是闖進來說道：“不對呀，我記得你是隔壁巖山家的孩子呀，我記得巖山家的是一個女孩??！”這句話把所有人的眼光全部都聚焦到了這個叫伊東的孩子的身上。

　　“下加治屋町竟然是靠一個女子獲得的冠軍？這算哪門子事情啊？”連小吉隊友都開始懷疑起了這位“戰(zhàn)友”。隨著伊東的臉色越來越紫，小吉上前去問了她：“你真正的名字叫什么？”“阿絲....巖山絲?！焙⒆佑杂种沟鼗卮鹆诵〖??！敖z嗎？真是一位手腳利落的姑娘呀，你跑的可真的是很迅速呢！”小吉由衷地發(fā)出了贊嘆?！白屌藖韰⒓舆@種比賽算什么本事？女人快點滾回去！”周圍的聲音卻讓阿絲的的臉漲的越來越紅，小吉在此刻問了她最后一個問題：“為什么要來參加這場男孩的比賽？”絲終于用盡最后的力氣說出了她的想法：“女生也有權(quán)利練劍和相撲，為什么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卻不能做？你是永遠不會懂女人的事情的！”隨后一把推開了茫然的小吉，似箭般的哭著離開了妙圓寺。

　　“阿絲.....女孩嗎.....”小吉只能待在原地，什么也做不了。

　　“各位參賽者們！久光大人駕到！”赤山靱負大人示意孩子們都做好禮拜的動作——島津的統(tǒng)治者即將出現(xiàn)了。

　　久光穿著與島津義弘相同的盔甲，騎著一頭裝飾著五彩琉璃的戰(zhàn)馬，后面跟著一個著裝古薩摩重甲的侍衛(wèi)，緩緩地走向了參賽者們?！敖衲晔悄膫€鄉(xiāng)的第一?。俊背嗌酱鸬溃骸皢⒎A久光大人，是下加治屋町?！薄昂玫模录又挝蓊暮⒆觽?，抬起頭來吧?！?p>　　小吉隨著久光的命令緩緩地抬起了頭來，可是他下一眼注視到的人物，卻是他未曾想到的。

　　這是命運的第二次相遇。

　　小吉的心中一直回蕩著這樣的聲音：“是你！天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