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鮑全明點頭應是:“小人也正是這么想的,世道亂賣鞋子肯定要比買衣服還要合算,價格定的低一些,不怕沒有人買!”
兩個人就商定了這些事,鮑全明也知道齊宵在濟南的事情,雖然現(xiàn)在還沒有軍情傳回來,但是只要細想都知道齊公子不容易,他了想道:“要不然,抽十幾個人出來,給軍中將士做些鞋襪吧?以齊公子的名義,您看行不行?!焙么跄芊€(wěn)一穩(wěn)軍心。
“不成?!奔t凌搖搖頭道啊,“軍中的東西,哪有咱們想送就送的道理,也要經(jīng)過王爺批復才成,這些事就算了吧,免得給他添亂?!?p> 鮑全明細想,覺得還是紅凌想的周全,就沒有再提。
“你若出去,鋪子里的事情要怎么辦?”紅凌說完,鮑全明就笑著道,“正想和小姐商量,能不能借個人給小人用用?”
紅凌微愣,鮑全明就道:“木椿機靈,前段時間他在鋪子里也幫小人了許多的忙,小人覺得如果多帶帶他,將來說不定還能為小姐分憂?!?p> “這是好事啊?!奔t凌微笑著道,“我把木椿喊來,你問問他,若是他愿意你就將人領走?!狈凑依镆矝]什么大事,有鹿子在,回頭再提個小廝上來,也就成了。
鮑全明連連感謝,紅凌讓紅梅將木椿喊過來,鮑全明把他的意思告訴了木椿,紅凌隨后問木椿:“你若是愿意,就跟著鮑掌柜去,不過有個事要說清楚,你既是決定出去,往后就要認真學著,不要喊苦喊累最后又吵著回來,到時候我可是不會再要你?!?p> 木椿眼睛一亮,頓時激動起來,能放出去做個掌柜,肯定要比在府里強,到也不是府里不好,只是他一直覺得做掌柜是件很體面的事情:“小人多謝小姐栽培,將來能不能替小姐分憂不知道,但小人一定肝腦涂地,殫精竭慮!”
“可不用你說的這么嚴重?!奔t凌讓蕉娘賞了木椿五兩銀子,把這個月的月例給他,“你去吧,好好學,我等著你做我的大掌柜?!?p> 木椿又磕了頭,提了包袱跟著鮑全明走了。
“那咱們府里還要再提個小廝上來才成。”蕉娘和紅凌商量,“和木椿一起進府的有個孩子叫福全,比木椿小一歲,瞧著不如木椿機靈,但人卻很老實。”
說了這會兒話,紅凌已經(jīng)積累,她點頭和蕉娘道:“您看著辦吧,反正家里統(tǒng)共也就這幾個人,也沒什么大事要辦,稍微機靈點就成?!?p> “好?!苯赌飸?,瞧著紅凌心不在焉的樣子,就輕聲道,“您去休息會兒吧?!?p> 紅凌也想回去歇會兒,就和蕉娘叮囑了幾句,由青竹扶著回房,青竹剛掀了簾子鹿子跑了進來,遠遠的回道:“小姐,山西那邊傳來消息,說是王爺勸降了晉王,山西歸順王爺了!”
紅凌聽著腳步一頓,原地轉(zhuǎn)身出了門,問道:“收服了晉王?”鹿子點頭不迭,顯得很興奮,“晉王手中有兵馬,山西又是物產(chǎn)豐富的地界兒,往后就不用擔心糧草不足的事兒?!?p> 是啊,山西是個好地方,北能斷了宣同的糧草,南接了河南道直奔京師,左連著甘肅,右邊又能護著北平城,成為北平的關口。
簡王爺能將晉王去勸降,不枉他費了這么久的時間和精力!
“那王爺是不是要班師回濟南?”紅凌關系的還是齊宵,“濟南可有消息回來?”
鹿子點了點頭道:“外傳說是王爺月底就班師回濟南,至于齊公子那邊依舊是小打小鬧,沒有聽到齊公子父子對陣的消息?!?p> 已經(jīng)過了半個月了,涼國公應該到了吧?!
怎么還沒有消息傳回來。
鹿子出去,紅凌又沒了睡意,那了輿圖出來,計算山西和濟南府的距離,算著簡王爺何時能到濟南,不知不覺天暗了下來,蕉娘悄悄了燈,紅凌依舊趴在輿圖上寫寫畫畫,她依稀想起記憶中的那個王朝,似乎與現(xiàn)在的情況極其的類似,只是又有所不同,她吃不準自己想的行不行的通,畢竟她也是紙上談兵,全在想象罷了!
齊宵,齊宵,你一定不能硬拼?。?p> 夜色漸漸暗下來,蕉娘輕聲問道:“要不要擺飯?”紅凌才抬頭看了眼外面,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晚上,她凝眉道,“你們吃吧,我出去走走?!?p> 她吃不下,蕉娘哪有心思吃,就陪著紅凌在院子外頭散步,又去看從那邊搬過來的花,牡丹開了許多,姹紫嫣紅花團錦簇,但那株十八學士還是沒有動靜,紅凌蹲在花前頭無奈的道,“再不開,索性就剪了算了!”
“您都養(yǎng)了這么久了?!苯赌镏浪那椴缓?,說的也只是氣話,“剪了回頭又該可惜了。”
紅凌就嘆了口氣。
她和蕉娘兩人說著話,忽然就聽到院子外頭有腳步聲匆匆靠近,她只當是鹿子來了,以為打聽到什么軍情,等她走到院子里,就被眼前的人驚住:“鰲大哥,你怎么回來了。”
鰲立滿身風塵,臉色灰暗,衣角褲腿上還落了泥點子,一看就是馬不停蹄趕路回來的。
紅凌看著他神色不對,心頓時揪了起來,不會是齊宵出了什么事吧?
一時間她竟有些不想聽,手腳冰冷!
蕉娘發(fā)現(xiàn)紅凌臉色難看,忙扶了她去問鰲立:“熬相公,您有什么話就說吧!”
鰲立很少笑,臉一向也是板著的,但面相敦厚到讓人覺得穩(wěn)重,可是現(xiàn)在他臉上的表情,卻是露出一種悲痛,滿眼痛苦和絕望的樣子。
容不得她們不多想。
鰲立終于開了口,聲音沉沉的回道:“五爺他受傷了!”紅凌聽著眼前一黑,蕉娘急切的問道,“怎么會受傷,不是說國公爺還沒有到濟南嗎?”齊宵身手好,尋常人傷不到他,這一點蕉娘也是知道的。
紅凌也強打起精神,問道:“鰲大哥,你既然回來了,就一定是打算告訴我的,你就說吧,若是有事我們也能有個商量。”
“是國公爺?!宾椓⒁蛔忠痪涞牡?,“國公爺?shù)綕虾?,就上了城墻,讓手下的人對著五爺喊話,罵的極其的難聽,我們都勸五爺不要出去,可五爺還是去了……”他想到當時的情景,五爺跪在城墻上,國公爺罵他不忠不孝,罵他狼子野心,罵他不是齊家人丟了列祖列宗的臉,五爺一句話都沒有說,直挺挺的跪了三個時辰,等國公爺罵累了,五爺忽然站了起來,揮手招來了軍中的侍衛(wèi),抬了長條的板凳,當著兩軍十幾萬人的面,五爺趴在了板凳上,他道:“你生我養(yǎng)我,我不能盡孝,是我齊宵忘恩負義,數(shù)典忘祖,我這樣的人不該留活在這世上,今兒我當著您的面,受這一百軍棍,若我死了您就當沒有我這不孝之子,一把火燒了,我也隨我娘去。若我能僥幸逃生,往后這世上也沒有齊家老五,您也當沒有生過我這不孝之子!”話聲一頓,大喝道,“打!”
章節(jié)目錄第315章傷重(4)
軍中哪有人敢上去打,五爺就道:“若有作弊偷懶者,軍法處置?!?p> 這才有人敢提了軍棍上去,可落在五爺身上依舊是像棉花似的,涼國公就站在城門上冷笑,嘲諷五爺做戲,那軍棍莫說大人,還不知能不能敲碎一個西瓜,五爺也不怒,抬頭道:“父親說的是,那就勞煩您派個軍士下來吧!”
涼國公也不客氣,冷笑著道:“好!”他指著齊宵道,“你若死了,我依舊將你葬在齊家祖墳,你若活下,往后你我沙場相見,也不是父子!”話落手臂一揮,他手下立刻有人出了城門,接過軍棍,好不留情的打在五爺?shù)纳砩稀?p> 古往今來,還沒有人能在一百軍棍后活下來的,更何況,涼國公的兩個屬下,下手極重,是真的動了殺意。
一個時辰,八小姐給五爺做的道袍已經(jīng)面目全非,整個后背上,是一片黑紅交加的血色,前頭的棍傷方方結痂,便被后頭的棍打扯開,一條條皮開肉綻地交錯在一起,和衣裳連粘著,血肉模糊……
棍聲方停,周圍一片死寂,兩軍的火把都點亮,照著在人群趴在那里的五爺,靜悄悄的像是早就沒了氣息。
有人忍不住低聲哭了起來,轟隆隆的跪地聲響了起來。
在哭聲中,濟南城中卻是爆發(fā)了一陣此起彼伏的大笑聲,他們在慶祝,慶祝五爺死了,慶祝簡王爺麾下少了一個得力干將,少了一個羅剎!
他和周老一人一邊撲了過去,想伸手去扶,卻是連放手的地方都找不到。
他這輩子,第一次落淚!
五爺趴在凳子上,依舊是無聲無息,周老吼著道:“都死了嗎,軍醫(yī)呢!”隨后隨軍的大夫提著藥箱連爬帶跑的趕了過來,他探了探鼻息頓時臉色大變,咚的一聲坐在了地上,結結巴巴的道:“沒……沒氣了?!?p> 他氣的胸口發(fā)懵,一腳將軍醫(yī)踹開,和周老兩人將五爺抱起來,五爺說過,若他真的死了,也不要將葬在齊家的祖墳!
城頭上,涼國公道:“把那孽子給我?guī)Щ貋恚 ?p> 剛剛負責行棍的兩個人,立刻得令就要來搶五爺,他怒火交加,莫說現(xiàn)在五爺生死未知,就是死了他拼了這條命,也要完成五爺?shù)倪z愿。
他身后的眾將士也紛紛站了起來,拔劍提刀聲響震天,一時間群情激奮,城墻上也有準備,百千弓箭蓄勢待發(fā)……
場面一片死靜,他甚至能聽到眾人砰砰的心跳聲。
就在這時,一直無聲無息趴在他背上的五爺,忽然動了動……
五爺沒死,他驚喜萬分!
就瞧見五爺扶著他,一點一點從他后背上滑下來,落在地上,這一系列動作,在眾人的矚目中做的極其緩慢,但卻像是冰天雪地里的枝頭的一抹綠色,頓時燃起了所有人的希望,一時間眾人屏住呼吸,就連城墻上的人也都探頭下去,盯著五爺!
五爺站了起來,一只手緊緊攥著他的手,手臂在迅速的顫抖,一百軍棍皮開肉綻,五爺是忍了極大的苦痛。
“國公爺。”五爺松開他的手,朝城頭抱拳,“齊宵令您失望了,五日后,咱們此刻再見!”話落,收拳再次扶住他的手,他想背五爺,可五爺卻朝他搖了搖頭,轉(zhuǎn)身過去,看著幾萬將士忽地鞠了個躬,大聲喝道,“方才乃齊宵家事,我作為國公爺?shù)兆?,不忠不孝我該受此一罰,但是……”他說著咳嗽一聲,他看見五爺?shù)淖旖且绯鲅z來,五爺擦了又道,“往后,我齊宵和諸位一樣,沒有退路只有前進,清君側匡扶王朝,太平天下,做不世功臣!”
“是!”一聲應和,是幾萬人同聲應答,宛若炸雷般在耳邊響起,便是他也熱血沸騰,淚盈于睫,“清君側,匡扶王朝,太平天下,做不世功臣?!?p> 他甚至都不記得五爺是怎么回的軍帳,等他清醒過來,五爺已躺在床上,后背上濕漉漉一片,連被褥都被染成了紅色。
五爺抓住他的手,指了床頭的一個匣子,他不知為何意,五爺已在他耳邊低聲道:“交給紅凌?!痹捖?,他再次暈了過去。
沒日沒夜的趕回來,鰲立已經(jīng)是身心極疲,可想到五爺?shù)膰谕?,他只得咬緊牙關。
“五爺受了一百軍棍,我來前依舊昏迷未醒?!彼f著微頓目光沉痛的看著紅凌,從懷里拿了個匣子出來,“這是五爺讓我叫給您的。”
紅凌腦袋里嗡嗡的響,只有鰲立的話,不停的在她耳邊回蕩,一百軍棍……生死未卜……她顫抖著嘴唇出了幾次聲,但每次聲音都仿佛被人掐滅在喉嚨里。
“八小姐?!宾椓⒆哌M了一步,將匣子遞給紅凌,“這是五爺給您的,您收下吧!”
紅凌伸手去接,碰了幾次都沒有接上,她想過齊宵可能身敗名裂,想過許多許多,卻沒有想到,齊宵會因此丟了性命,他受這一百軍棍確實是眼下最好的選擇,既能斷了世人的非議,又能鼓舞軍心,可是卻將自己的命搭進去了。
匣子很輕,但放在紅凌手心里,卻覺得像是托了千金一般,她抱在懷里轉(zhuǎn)頭木然的對蕉娘道:“陪鰲大哥去吃些東西休息一下?!痹捖?,獨自一人轉(zhuǎn)身上了臺階,進了房中又反手鎖上了門。
她坐在桌前,打開齊宵送來的匣子,匣子里沒有別的東西,只有數(shù)張紙,紙上是一份份地契,上頭落款的都是一家叫“徐永記”的茶行,一共十八張,分別在不同的地方!
她恍然想起來,北平城中也有一家這樣的茶行,只聽說分鋪很多,頗有口碑,但從未關心過東家是誰。
現(xiàn)在她才知道,原來“徐永記”背后的東家,竟然是齊宵。
她又迫不及待的拆開信,信中寥寥數(shù)句,只提到他讓人將各處鋪子的地契收了上來,全部都在這里,往后這些鋪子都給她,若是他真的不在了,她也能實現(xiàn)自己的愿望,做一個真正有錢的姑奶奶!
眼淚如脫了線的珠子滑了下來。
她捂著胸口,所有的話都附著淚水落在面頰上,話落在散落一地的紙片上,她恨不得立刻沖過去,將他揪起來然后質(zhì)問他,你憑什么安排我以后的事情,我做不做有錢的姑奶奶與你無關,我自己能掙錢不需要你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