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痛不欲生也不過如此
此時,原本在熟睡的黎禹蕘也猛然從夢中驚醒,一下就彈坐起來,滿頭大汗,瞳孔渙散,他的手抓著心臟,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驚魂未定的打量著四周,當他看見躺在他身旁的云蘿時,才回過神來。
而聽見動靜的云蘿也撐起身子,見黎禹蕘滿頭大汗的樣子,以為是做噩夢了,撫著他的前胸幫他順氣,擔憂的問“:怎么了,做惡夢了?”
熟悉的感覺,但是是陌生的聲音,黎禹蕘拿掉胸前的手,他真的是做噩夢了,他夢到了崔錦繡,夢到她全身都插滿了針,夢到了她被捆綁在床上動彈不得。
夢到了李太醫(yī)的錫刀刺入她的胸口,血肉之軀,在快速拔出來,澎涌而出的黑血,她痛苦而隱忍又絕望的低吼,夢到她在生死邊緣掙扎徘徊,他似乎像是感同身受一般,胸口也在隱隱作痛。
他揉揉昏沉沉的腦袋,接過云蘿遞過來的水,一飲而盡,又慢慢躺下,從頭到尾,都沒說過一句話,只是眉頭皺的緊緊的,云蘿知道,他被煩心事兒困擾了,想問,又怕唐突了,也閉起嘴,躺在他身側(cè),依偎進他懷里,安安靜靜,像以前一樣,做個安分守己的妻子,變成云蘿的羅蕓依一直都知道,在天家,男人都喜歡并尊重賢惠安分的女人。
黎禹蕘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任由旁邊的女子靠在他懷里,他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剛剛夢里痛苦不堪的崔錦繡,他從來沒想過,那個怕痛,怕冷,怕黑的女子,此時正在承受那些讓她害怕的事!
而這些,全是拜他所賜。
不知道那邊進行得怎么樣了,他想要去看,又害怕看到,白天的種種,他都難受得幾乎窒息,怎么還會敢去看著挖肉之痛??!所以,在秦奎來接他的時候,他逃一樣的立刻就離開了。
“幾時了?”他用低沉的聲音問。
“還早,您再睡會兒!等天亮了,臣妾在叫您!”云蘿柔聲柔氣的說,此時她的聲音已經(jīng)不在低沉溫雅,而是清亮細膩,這樣說話,更是透著說不出的魅惑人心。
云蘿說是討厭,卻也得意,可是身邊的人卻不為所動,接著她又道“:您忘了,明天起,修朝三天,您不必早起了!”
“恩!”他聞無可聞的嗯了一聲,翻過身子要睡了,可似乎是想起什么,又翻過身子,面對著云蘿,滿懷歉意的說“:蕓兒,這兩年,你受委屈了,現(xiàn)在又讓你用這樣的身份入宮!”
他實在是虧欠她太多,他輕輕攬過她,輕聲說“:以后,朕會好好待你!”云蘿剛剛還在為他的愛答不理心慌,現(xiàn)在再聽他這樣的話。
早已喜極而泣“:不委屈,不委屈,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黎禹蕘輕撫著她的背,想到的卻是崔錦繡,他想,若是崔錦繡也這樣通情達理,這樣為他著想的話,也不會落得此番田地。
可是她偏偏要與他作對,為報復他,竟然下毒給梵昀!簡直罪無可赦!
幸好梵昀相安無事,不然他想,他真的會殺了她!
但他又想到了她在靜言宮吃苦受罪,現(xiàn)在又性命難保,他就難受,糾結(jié),矛盾的心理折磨著他。
似是發(fā)覺了他的分心,云蘿問“:怎么了,是醉酒難受嗎?”
“沒有。睡吧!”可是崔錦繡的樣子卻依舊在他腦海里盤旋,在他心頭徘徊,久久不去。
他就盼著天亮,叫來夜鷹問問情況,不,還是他親自去瞧瞧好了,夜鷹是監(jiān)視不到內(nèi)室的,叫來了也沒用。宮女端來一碗陳釀的醋,另一個輕輕把崔錦繡扶起“:娘娘,來,先喝口醋,再喝藥,就不會那么腥了?!?p> 崔錦繡并沒有做任何動作,她整個人都是懵的,機械性的任由人擺布,甚至連眼睛都半咪著,那里面看不到任何色彩。
那個宮女拿起調(diào)羹,舀起一勺陳醋,湊到她的嘴邊,崔錦繡也聞到了一股酸味,讓她回過了些許神來,張開嘴巴,陳醋入口,酸得她打了個激靈,于是乎,所以的感覺都回來了,小腹的下墜痛,胸口的灼燒,刀割樣痛,頭暈眼花,四肢麻木而無力,整個人都難受得要死。
她知道,她的孩子是沒了,可是,落個胎,至于落成這個樣子嗎?女人小產(chǎn)還要開胸引血?她開口問,可突然發(fā)覺,自己嗓子重得說不出話來,連嗚咽的聲音都沒有,只是嘴巴在輕輕顫動,意識像是都回神了,現(xiàn)在五臟六腑都跟著疼了起來,難受到想去死!
宮女似乎是發(fā)現(xiàn)了她要說話,輕輕擦擦她嘴角上殘留的醋汁,輕聲的說“:姑娘?您好些了嗎?”她抬眸,看見了一個宮女,派了太醫(yī),派了宮女,那她懷孕的事,他知道了?
她又環(huán)顧四周,只見兩個醫(yī)女在熬藥,和身旁的兩個宮女,還有一個太醫(yī)在不遠處的藤椅上休息,就再無他人了,她眼眸里的光暗淡了幾分,她在期待什么?
一個下堂婦,還指望人家守著你?或許人家只是不想落人話柄,才派了幾個人來,你還在期待些有的沒的,他一直都是在利用你??!他害的你家破人亡啊!
你所有所有的不幸,都是他造成的,你卻還在對他有所期待?她的手無力的錘了一下床,牽動著胸口處的傷口,一陣疼痛襲來,她原本皺著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呸!記吃不記打的賤性子!她在心里鄙夷的罵了自己一句。
宮女見狀,以為她不好,著急的問“:娘娘?”崔錦繡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兒。接著,醫(yī)女就把藥端來了,也不知道是什么藥,只覺得那味道問起來又腥又澀,連那端藥的醫(yī)女也捂著嘴鼻,她不知道這藥吃進嘴里會怎樣?
“娘娘,吃藥了!”那宮女接過藥碗,卻止不住的干嘔了一下,臉色都變了,只是她依舊細細的說,并舀起一勺,往崔錦繡嘴邊湊,崔錦繡聞著腥味,閉緊嘴巴,表示不想喝。
那宮女好聲好氣的勸解“:娘娘,良藥苦口利于病??!自個兒身子最重要!”
聞言,崔錦繡也似是想到什么,眸光一閃,對,她要活著,她的孩子可不能白白死了,還有,她要知道自己為什么只是小產(chǎn),卻要開刀引血!
眉頭一皺,明顯抗拒,但最終還是張開了嘴,溫熱的獸血才入口,崔錦繡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就推開調(diào)羹,伏在床邊嘔吐起來。
這會子,她胸口被浸濕,暗紅色的血已經(jīng)浸了出來,不用說,肯定是裂開了,她終是抑制不住的吼出聲來“:啊~”胸口痛得無法表述,五臟六腑也似乎是要吐出來一樣,四肢乃至全身都疼得她發(fā)顫。
“啊~”隨后,整個人都縮成蝦米狀,手剛要緊緊的撫上胸口的傷口,不過似乎更痛了,又驚得趕緊放開,雙手握拳,不知錯錯得不知道該放在哪里好,全身顫抖,抑制不住的低吼,頭上也冒出冷汗。
崔錦繡自己在深呼吸,希望可以減輕一些疼痛,可是那痛隨著她的呼氣吸氣,更是無以復加的痛了!
痛,好痛,頭皮都發(fā)麻一般的痛,誰來救救我!她痛得絕望了,這樣活著,還不如和那孩子一同死去。她想,她就是這樣沒有骨氣,剛剛還想著要復仇的,現(xiàn)在卻想著什么都不管不顧的去死了。
想著,他嘴角揚起一絲自嘲般的笑,卻透著絕望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