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壇縣的民壯們被劉知縣集中在一處山腳下,駐扎在這里足足有半個月。每天好吃好喝,除了爬山就是爬山,而且得帶著短兵器,哪個不聽話的,立刻就有藤條抽到屁股上,算算起碼有一半的民壯已經(jīng)嘗過這火辣辣的滋味了。
大劉和莊小妹兩個小甲,也跟著民壯,一起爬上爬下,全身的衣服都是濕的。兩個人似乎有意相互較勁,你快點,我就更快,慪氣一般。
跟在后面的民壯叫苦連天,都搞不明白兩位小甲怎么會如此的來勁。
其實兩人心里明白,來之前劉知縣把二人叫了過去,先是狠狠的批評了一頓,然后當著兩人的面宣布:兩個小甲隊員哪一隊在剿匪行動中殺的土匪最多,這一隊的小甲升職總甲。
大劉和莊小妹都想做總甲,哪個能不想呢!因此二人在訓練中誰也不讓誰。
今天吃過午飯之后,劉知縣來了。
兩個小甲把民壯們聚齊之后,劉知縣現(xiàn)實讓人在前面擺了一口大箱子,然后打開箱蓋。
“哇,全是銀子!”
有經(jīng)驗的民壯都知道,這是要開拔了,也就是要打仗了。
劉知縣騎在馬上,立起上半身,聲如金石般說道:“爾等所食所用,皆是民脂民膏,百姓如我等之衣食父母,今有黃金山群丑,破我城墻,毀我房屋,謀財害命,為禍鄉(xiāng)里。為人子者,父母之仇不可不報!衣服父母之仇,便是吾等之仇;衣服父母所恨,便是吾等之恨,此之謂孝!亂匪橫行,縣治不安,普天王土,剿匪就是為國殺敵,此之謂忠!好男兒,上報君王,下救黔首,此之謂功!諸位好漢,領(lǐng)了銀兩,且隨本縣,踏平黃金山!”
不得不說,劉知縣的話很提氣,民壯們被激的滿面通紅,領(lǐng)了開拔銀之后,跟著劉知縣,向黃金山進發(fā)。
小梁山(黃金山)。
“好你個曹掾,怎么只有你們?nèi)齻€人回來,其余的兄弟呢?”王武烈氣呼呼的看著下面跪著的曹掾。
“回首領(lǐng),我們中計了,劉老財家是官軍設下的圈套!兄弟們剛翻墻過去,就中了機關(guān),我和幾位兄弟在后面見勢不妙,就撤了回來!拜拜折了人手,還請首領(lǐng)懲罰!”曹掾把劉知縣傳授的話語說了出來。
“罷了,罷了!懲罰個屁!沒用的家伙,真是爛泥扶不上墻,給勞資滾下去!”王武烈罵道。曹掾心道:呸,勞資是爛泥,你又是什么!
“什么鳥縣官,竟然敢轉(zhuǎn)勞資的便宜!”王武烈猶自生氣。
王小毛也說道:“要不我們給他個教訓,讓他安穩(wěn)安穩(wěn)!”
“李小娘子,謝謝你了,老是幫我們洗衣服!”楊易接過李應蓮遞過來的衣服。手指無意碰到了李應蓮的手,李應蓮頓時滿面緋紅,低著頭囁嚅道:“楊官人客氣了,這些都是奴家愿意做的!”
“有勞有勞!”對于李應蓮的異常反應,楊易沒有過多的考慮,道謝過后,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楊志恰巧走了過來,看見李應蓮站在那里,便走過去打了個招呼。
李應蓮紅著臉,低著頭應了聲“志哥!”(不是那個痣哥哈),然后扭捏的離開。
說起來山上的日子,還應該感謝王小毛。在王小毛的關(guān)照下,其他土匪都不敢對李應蓮動什么歪心思,最多也就是過過嘴癮,因此李應蓮才能安穩(wěn)的住了下來。
之后經(jīng)常幫護莊隊員們洗洗衣服,也做些飯菜,一來二去和護莊隊員們混的熟悉起來,彼此間多有照應。
劉知縣帶著民壯隊伍一路疾走,等到達黃金山腳下的時候,已是戌時,這次特地避開黃金村,選了一個無人的山凹駐扎下來。每個人吃完甑飯之后,劉知縣把百來個民壯分成十個小隊,特地挑出會武術(shù)和膽大的帶隊,只帶短刃和弓箭,趁著夜色,開始登山。
小梁山(黃金山)的土匪們沒有接到任何線報,因此除了路口幾個把守的,其余的都已入睡。
流風最近和老和尚走的比較近,雖說是臥底,但是看見黃金廟的老和尚忍饑挨餓,總是會偷偷的送些吃的給他。老和尚也覺得這個土匪心腸不錯,私下里偷偷摸摸告訴了流風一個秘密。
自從王武烈霸占了黃金廟以后,把大雄寶殿簡單改造了下,作為議事大廳使用,里面除了觀音菩薩和地藏菩薩兩尊佛像,其余的全部移除殿外,秘密就在觀音菩薩身上。
老和尚告訴流風:到了保命的時候,一定要記得躲在大雄寶殿里面,把觀音大士手里的寶瓶正著轉(zhuǎn)一圈,流風牢記在心里,因為自己知道,做內(nèi)應是最危險的,各種危險總是防不勝防,能多個保命的方法,自然不嫌多。
這段時間土匪們沒什么大動靜,流風還是習慣性的去存放信鴿的地方檢查了下,以防萬一。
鴿子見到流風,興奮的煽動翅膀,咕咕叫了幾聲。流風摸出干糧,就在手上讓鴿子吃,急著又喂了些水,然后替鴿子梳理了羽毛,才放心離開。
看著外面黑朧朧的夜色,流風真的很期待接到徐錚的命令,早日結(jié)束臥底的生活,聽說那幫家伙跟著徐公子又學了門新手藝,叫什么“爆破技術(shù)”!真不知道徐公子的腦殼是什么做的,怎么裝得下這么多奇奇怪怪的主意!等自己回去了抓緊時間也學習下,可不能讓那幫家伙超過了!
時間不早了,改回去休息了。流風摸了摸信鴿的小腦袋,然后轉(zhuǎn)身離去。
隱藏信鴿的地點離黃金廟有點遠,處在半山腰一處竹林當中。流風在黑夜中走著,多年的殺手生涯早就養(yǎng)成了較高的警惕性。夜風中多了些不一樣的味道,是什么味道呢,有點發(fā)酸而且夾雜著臭味,流風放輕了腳步,深深的吸了幾口氣,仔細分辨、回憶著味道,很熟悉的感覺。想起來了,又一次訓練的時候,自己沒來及清洗作訓服就接著穿上了,被小道士張禮真狠狠的罵了一頓,自己當時還奇怪為什么,等到小道士張禮真讓自己聞聞味道的時候,才恍然大悟,是汗味!
特訓的好處終于發(fā)揮出了作用,就在流風分辨出是汗味的時候,耳邊傳來一聲輕微的“崩”聲,糟了,是手弩!流風迅速彎腰縮頭,身子往旁邊一閃,腮邊立刻被利器劃了一道血槽。真他媽好險!流風被嚇出一身冷汗,但是身體的動作沒有絲毫的停頓,如同一只貍貓,快速閃過一顆顆楠竹,然后轉(zhuǎn)彎,隱蔽。
耳邊傳來幾聲人語,“那小子跑掉了?”
“嗯,身手好快!”
“快,不要讓山上土匪得了信!”
等到十來個人從流風隱蔽的地方經(jīng)過,流風才知道有人攻山了,會是誰呢,難道是官府?
流風摸索著回到藏信鴿的地方,快速給徐錚發(fā)了一封短信。然后退回山頂。
等到達山頂?shù)臅r候,山上已經(jīng)展開了混戰(zhàn)。黑夜中不知道來了多少敵人,滿耳都是喊殺聲。
流風仗著身手敏捷和熟悉道路,一路避開數(shù)波追殺,好不容易回到了大殿里面。
剛進門,就被眼前的情形嚇了一跳。
只見王武烈?guī)е甙藗€嘍啰和曹掾以及二楊正在對峙。王武烈喝道:“曹掾,你個吃里扒外的東西,竟然為官府賣命!”
“大當家的,人往高處走,俊鳥攀高枝,這可是老話!”曹掾掂了掂手里的大刀。
“再說自我入伙以來,苦活臟活一樣沒落下,好處道士沒分多少,既然此處不留爺,我只好另外想辦法了!”
“呸,殺才,今天就了結(jié)了你!”王武烈說完,同樣拎著大刀直奔曹掾。
曹掾也不含糊,舞了個刀花,兩人打在一起。
王武烈勢大力沉,招數(shù)剛猛,曹掾身形靈活,步伐矯健,二人你來我往,斗了數(shù)個回合。
外面民壯攻的更急。王武烈突然大喝一聲,用盡全身力氣,狠狠一刀,力劈華山,大刀夾著風聲砍向曹掾的腦袋。曹掾不甘示弱,‘嘿’的一聲吐氣挺刀,“當”地一聲,二人身形分開。再看王武烈的大刀砍出了一個深深的豁口,曹掾的手中只剩下一半刀刃,連帶著胸前被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頓時濕透了前襟。
王武烈“嘿嘿”笑了幾聲,揉身上前,楊志見狀不好,一擺手中長刀,迎了上去。
門外的民壯已經(jīng)殺散了土匪,開始攻打大殿木門,門板被撞的咚咚作響。
王武烈見大勢已去,收刀退到門口,招呼著手下的幾個悍匪,打開木門,死命往外面沖殺,王武烈沖在最前面,一把鋼刀舞的如同水銀瀉地,一片道光,民壯紛紛后退,最后王武烈沖出了包圍,逃了出去。
流風見王武烈從大門沖了出去,顧不得隱藏身手,從腰上解開一道繩索,連上飛爪,嗖的一聲,扔到房梁上,雙手交替,攀上房梁,順著窗戶跳了出去,追王武烈而去。
民壯們再次一擁而上,堵住了大殿門口,有民壯高呼道:“堵住了,剩下的賊人全部在里面了!”
劉知縣在眾人的簇擁之下,也來到了大殿門口,擺手叫停了民壯的攻勢,說道:“俗話說,狗急跳墻,兔子紅了眼睛還會蹬人,給我放火,燒死他們!”
大殿主要是木頭構(gòu)造,一時間火勢四起,整個大殿被火焰團團圍住。
大殿里面還有楊志、楊易、曹掾和幾個護莊隊員。受了傷的曹掾神思萎靡,見外面起火,頓時高聲喊道:“劉知縣,我是曹掾啊,我是內(nèi)應!”
劉宗祥大喝一聲:“定要除惡必盡,休要走了一個賊人!來人,把油灑上,給我燒!”
曹掾這才領(lǐng)悟,罵道:“什么鳥官,老子是瞎了眼睛竟然相信官府,一起死吧!”說完猛的跳了起來,如同瘋虎一般,沖向大門。門外民壯看見里面有人往外面沖,頓時開始放箭,瞬間曹掾身上被射中了四五只箭,最終一聲慘叫,跌倒在火堆里。
楊易和楊志也明白了,官府這是要殺人滅口,紅著眼睛就要跟著沖出去。角落里一個老和尚轉(zhuǎn)了出來,叫到:“莫急莫急!老衲知道你們本來就不是土匪,特來就你們一命!”說完跑到觀音菩薩面前,轉(zhuǎn)動手里的寶瓶,頓時整個菩薩像轉(zhuǎn)到一邊,地上漏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招呼眾人跳了下去。洞壁上有意把手,老和尚再次轉(zhuǎn)了一下,觀音菩薩的雕像轉(zhuǎn)回原位,把洞口擋的嚴嚴實實。
洞里雖然不怎么寬敞,但是還是容得下五六個人的。隨著洞門封閉,頓時一片漆黑,再也聽不到外面的聲音。
民壯們猶在往大殿上撒油,這時火勢已經(jīng)大起,整個大殿被燒的啪啪作響,火光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