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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間好

第三十三回 暖烘烘蜜棗化心結(jié)

花間好 一簾秋色 4676 2018-12-10 12:05:00

  馮立嶂撒出去的人一個個都回來了,還是沒打聽出來多少天溪堂的底細(xì)。這個天溪堂就像是個無底洞,深不可測,馮立嶂覺得自己現(xiàn)在很被動,跟個木偶一樣被別人牽著鼻子走,越是什么都查不出來,越讓他心驚膽戰(zhàn),“天溪堂”這三個字,就像針一樣扎在他心里,弄得他吃不下也睡不著。這段時間他不時讓簡山或者陳連生進(jìn)府,詢問他們對面的情況。時間久了,藥堂和府里的人都開始起疑心了,都在心里嘀咕:老爺這是怎么了,走南闖北這么多年,居然擔(dān)心起一個小小的天溪堂來。

  喬氏發(fā)現(xiàn)馮立嶂最近進(jìn)佛堂打坐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了,后園子也不常去,對五兒的高興勁也過了,時常一個人在院子里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散步。她心里也很著急,這件事是他們倆干的,知情的不是死了就是拿了錢走了,連當(dāng)年審案子的知府也死了很多年了。原以為這件事會隨著這些知情人的離去而被漸漸淡忘,自己也會把它埋在心底里,爛在肚子里,沒想到好日子還沒過夠,就又冒出來了,沒有征兆、毫無頭緒,甚至連對手的真面目都還沒弄清楚,到底是巧合還是有人蓄謀已久、有意為之,他們不得而知,只是再這么提心吊膽下去,她怕他們兩個都承受不住,一命嗚呼了。馮立嶂以前就說過這件事就像個膿包,要是不從里面徹底挖干凈了,早晚得爆出來。當(dāng)初她一念之仁,不忍心馮立嶂對方百草全家趕盡殺絕,放走了方子期,沒想到竟招來今天的煩惱。最可氣的是女兒馮文珍,明知道父母最近心煩,也不過來瞧瞧,寬慰寬慰,她一天有什么可忙的,一個府里住著,卻連面也見不著。

  喬氏微閉雙眼搖著蒲扇,窗外風(fēng)吹樹葉嘩啦作響,草蟲窸窣,蟬喘雷干,不時還會有水鳥掠過水面激起一圈漣漪,散出一陣清涼的水聲,喬氏煩躁的緊,叫了辛夷進(jìn)來問道“大小姐這些天做什么呢”?

  辛夷像是剛剛睡醒一樣,有些迷糊“大小姐,挺好的呀。也沒做什么”。

  喬氏睜開眼,看著辛夷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把蒲扇重重的拍在貴妃榻上,大聲罵道“好個偷奸?;男√阕?,這些天把你們一個個都慣出毛病來了,叫你進(jìn)來打盹的嗎?越發(fā)沒規(guī)矩了,皮癢癢了是不是?給點好臉子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辛夷知道老爺太太最近心情都不好,她們伺候的也比平日更小心,只是最近他們倆一日比一日睡得晚、起得早,她們也跟著一起點燈熬油,天氣熱實在支不住了,腦子有些犯糊涂,沒想到還是惹得太太不高興了。被喬氏這一通罵后,一下子就醒過來了,連忙驚慌失措的跪下回道“太太恕罪、太太恕罪,我再也不敢了,太太恕罪”。

  喬氏瞪了她一眼,重新躺下,用眼角打量著,沒好氣的說“小姐做什么呢,最近也不來問安了”。

  辛夷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回道“回太太的話,聽趙大娘說最近天熱小姐也不怎么出門,二姨奶奶偶爾去跟她說說話,做做針線,閑了帶四小姐看書認(rèn)字,還跟以前一樣時不時悶悶不樂的傷神,也沒做別的了”。

  喬氏閉著眼有氣無力的接著問道“方靈仙那兒有什么動靜”?

  辛夷見喬氏的氣似乎消了些,說話聲音也抖的不那么厲害了“方姨娘哪兒也什么特別的,就是百合最近出入府里比平時更頻繁了,門口也照您的吩咐都搜過了,都是買些胭脂水粉、瓜果點心和五兒用的小玩意。有時候也會去藥堂里拿些藥回來,都有孟掌柜的印章,也沒什么可疑之處”。

  “小姐跟紹興那個還有來往信件嗎”?

  “今年少多了,尤其是最近連提的都很少了”。

  “你去吧,別總這么毛毛糙糙的不規(guī)矩,老爺那兒也多上點心,別惹他生氣”。

  辛夷說的不對,馮文珍最近和蕭素素通信的確少了,因為蕭素素病重,沒法寫信,但是她卻一直沒停過念叨她們母女倆,尤其是蕭素素現(xiàn)在病重,更是時時刻刻的在為她擔(dān)心。孟掌柜的話說的含糊,只說病來的險,他有時間還會去看看,別的也不愿多說。劉紅袖、馮文珍不像紫蘇、青竹她們能自由出入馮府,她們行動都有人看著,有人伺候,稍微有點頭疼腦熱的這些人就會立即報告給前院,哪怕隨便咳一咳嗓子都會驚動大夫,想去紹興看看,除非喬氏和馮立嶂點頭,馮文珍這幾日正是為不能去探望蕭素素傷神。馮文珍正拿著那本【金石錄】心不在焉的翻看著,其實心思根本沒在書上。

  “姑娘,玉竹姐姐來了,二奶奶請您過去”茱萸站在身后突然說道。

  馮文珍聽見玉竹來了,一下子來了精神,隨便把書往桌子上一扔,慌慌張張的就往沉香院走。還沒看見人,就聽到里邊玉竹跟劉紅袖的說笑聲,心里的重?fù)?dān)頓時放下了,連忙進(jìn)來問道“有好消息了嗎?可是姨娘的病好了?”因走的走得太急還差點絆倒了,草果紫竹連忙去扶著她。

  “你急什么,她又跑不了,還怕聽不著呀”劉紅袖笑著打趣道。

  劉紅袖不好意思的坐下,又忍不住問道“是姨娘的病好了嗎?我就說孟掌柜的醫(yī)術(shù)定是沒問題的”。

  玉竹笑著說“就知道奶奶和大小姐著急聽信,我一進(jìn)城連家都沒來得及回去,就趕著過來了。三奶奶好多了,疼的沒那么厲害,也有精神說話,飯也吃得下,就是眼睛還不好,只能模糊看個影子,前日我去的時候,還跟我說了好一會的話。讓我跟奶奶小姐說她好多了,多謝記掛著。奶奶小姐現(xiàn)在大可放心了”。

  馮文珍高興的捂著胸口,嘆了一聲說“唉喲~總算有盼頭了。我就說么,孟掌柜的醫(yī)術(shù)怎么會治不好呢。她有沒有什么想要的想吃的?我買了你幫忙送去”。

  “大小姐放心吧,蕭二爺跟魏大嫂把她照看的很好,也沒什么缺的,病中也不能吃的油膩,家里的粗茶淡飯盡可以了。我聽魏大嫂說孟掌柜去了幾次后,就一天比一天好,連生也跟孟掌柜說好了,過些日子再去一趟。聽說老爺最近正為什么天溪堂煩心,府里也沒人身上不好,暫且不會叫他。依我看到年底估計就能大好了”。

  玉竹的話讓人越聽越高興,劉紅袖、蕭素素還有草果、茱萸、紫蘇個個臉上洋著笑,都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念起了佛號,祈求蕭素素早點好。劉紅袖把草果她們叫道身邊小聲吩咐道“這幾天你們的嘴里都要有個把門的,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心里要有數(shù)。要是有誰把三奶奶的事傳到了前院去,我就把誰趕出去,或賣或配人憑你們的運氣”。

  正說著在門口望風(fēng)的梧桐推門進(jìn)來了“奶奶,太太派人請大小姐過去”。

  馮文珍問道“誰來傳的話?說什么事了嗎”?

  “是辛夷姐姐,沒說是什么事,她現(xiàn)在院子里站著,要不叫她進(jìn)來您問問”。

  馮文珍站起來說了句“不用了,我這就去”抬腳就準(zhǔn)備走。

  劉紅袖拉住她,在耳邊小聲說到“你也仔細(xì)些,千萬別說漏了什么。她們娘倆現(xiàn)在可經(jīng)不起折騰了”。

  馮文珍笑著說“對我你還不放心?你放心,我要是說錯話了,你也把我賣了,地方隨你挑”!

  茱萸扶著馮文珍在前邊走,辛夷在后邊跟著,劉紅袖突然問道“太太找我什么事”?

  辛夷緊走幾步說“太太沒說,只讓請小姐過去說話”。

  “太太近來身子怎么樣”?

  “前幾日孟掌柜來瞧過了,沒什么大礙。就是天熱,總?cè)轮^疼,心里躁得慌”。

  “最近是怎么了,個個都頭疼”馮文珍小聲的自說自話。

  辛夷以為馮文珍在跟她說話“還有誰頭疼嗎”?

  “哦,劉姨娘早起也說頭疼,我才過去陪她坐了一會兒。聽說老爺最近煩心事很多,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嗎”?

  辛夷略想了想說“這個我也不清楚。早前太太跟鳶尾姐姐換了粗布衣裳出去辦了件什么事,回來后老爺、太太就總是心事重重的,老爺進(jìn)佛堂打坐也比以前更多了”。

  馮文珍知道,父親只有遇到大事、難事或者喜事的時候才會進(jìn)佛堂打坐,看來前院的確是出了大事了,不然最近父親都沒怎么去后園子,她和劉紅袖才有機(jī)會找孟掌柜給蕭素素看病,剛剛玉竹提到了天溪堂,不知道這個天溪堂到底是個什么地方,值得父親母親一起煩心。馮文珍又問道“你知道天溪堂是怎么回事嗎”?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隱約聽簡師傅和陳連生提起過。好像咱們永安堂對面新開了一家叫天溪堂的醫(yī)館,不知為什么老爺對它很上心,總是叫簡師傅他們進(jìn)來問話。不過我前幾日出門的時候,聽街上的人說這個天溪堂還挺奇怪的,自開張以來不是送藥就是義診,雖不是什么名貴藥材,但大家伙對它的印象都挺好的,都說那家的掌柜心腸好,是個善人?!毙烈囊蛟缟媳粏淌狭R了,這會為了討馮文珍高興,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腦兒全都說了。

  馮文珍在心里盤算了半天,也沒想出個子丑寅卯,已經(jīng)走到假山了,突然停下來對茱萸說“你回去把漬好的青梅拿些來,再拿一包玉竹送的金絲蜜棗”。

  喬氏正躺在涼椅上養(yǎng)神,見女兒進(jìn)來了,開口問道“你最近忙什么呢?不請你,你還不過來。你父親最近心情不好,你也不問問”。

  馮文珍站在母親身邊,低著頭說“天熱,心里煩,就懶得動”。

  “坐呀,站著做什么,又不是客,還要我招呼嗎”?

  馮文珍因心里愧疚,才站著想聽母親訓(xùn)話的,沒想到母親竟沒多說什么,這才坐下問道“父親是因什么煩心?他最近沒去后邊,我還以為他又出門了”。

  “你父親哪次出門是悄悄去的?!眴淌辖信畠哼^來是為了跟她聊天說話的,可是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這件事太大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弄不好可能還會把女兒連累了,于是改口說道“也沒什么,就是生意不太順,你也知道他,向來都是對生意比對人上心。生意經(jīng)難念吶,到底年紀(jì)大了,有些應(yīng)付不來”。

  馮文珍見母親不愿跟她說,也沒敢提天溪堂的事“要是再缺錢的話,我可幫不上忙,我現(xiàn)在值不了三萬兩了,不知道琇兒、五兒值不值”

  喬氏聽女兒這么說,心內(nèi)不悅,直起身子說道“你一天不排揎我就難受是不是?這些話要說到什么時候?還嫌我不夠煩的”。

  馮文珍順手拿了一把扇子給母親扇著“生什么氣呀!知道話不好聽,就更應(yīng)該多做好事!生意上的事我是不懂,做人我還知道一些。錢又掙不完,也不知道你們想掙到什么時候才是頭。既然生意經(jīng)難念,那就別念了。這些家底還不夠用幾輩子的”?

  喬氏終于知道了把柄被人攥在手心里的感受,當(dāng)年對女兒的這點委屈,真能被她說一輩子,況且這還是自己的親生女兒,都這么不依不饒的,這要是外人,指望人家拍拍土忘了就更不可能了,更何況還是讓人家破人亡的事??赡苷娴氖悄昙o(jì)越來越大了,她現(xiàn)在和馮立嶂越發(fā)害怕因果報應(yīng),害怕遭天譴了。年輕時候,為了保住永安堂的招牌,真是什么事都做過了,現(xiàn)在要說不后悔是不可能了,所以永安堂才常年施米施粥,遇水患災(zāi)情就捐錢捐物,幫扶百姓,為的就是彌補當(dāng)初的虧欠,多少積些功德。她伸手把女兒的扇子拿到自己手里說道“生意要是像你說的這么做,世上就沒這些百年老字號了。永安堂到今天,不是你爹、你娘說不干就能不干的。你知道我們一年能救多少人?養(yǎng)了多少伙計嗎?你知道有多少人指著永安堂三個字活著嗎?你到說得輕巧,你知不知道你這一句話能讓多少人丟了飯碗、丟了性命嗎”?

  馮文珍被母親問的啞口無言,只呆呆的盯著窗外水池里的一對鴛鴦,在垂到水中的柳條里鉆來鉆去的嬉戲。

  二人正坐著無話,辛夷進(jìn)來回道“小姐,茱萸送東西來了”。

  馮文珍趕忙說“讓她進(jìn)來”。她從茱萸手上接過食盒,讓她出去后,才打開盒蓋,拿出了一碟漬的正好的青梅和一個油紙包。喬氏扭過頭,只見馮文珍打開油紙包,露出里面琥珀色的金絲蜜棗,蜜棗的甜味還沒吃進(jìn)嘴里就已經(jīng)聞到了。喬氏是最愛吃甜食的,看到女兒拿了蜜棗來給自己,頓時抿起嘴笑了起來,順手拿了一顆蜜棗放進(jìn)嘴里“算你有良心,還記得我愛吃這個”。

  馮文珍笑了笑說“那怎么辦,到底是我娘,我不想著你還能想著誰。味道怎么樣?聽說是用棗花蜜沁的上好的金絲棗,我嘗了,蜜甜蜜甜的,牙都甜倒了。我知道你跟我爹倆一個愛吃甜,一個好吃咸。你先吃著,我把這盤青梅給他送去”。

  馮文珍又把青梅裝進(jìn)食盒,讓茱萸拎著。見她要走,喬氏笑的甜津津的說“我這兒新作了甜酒釀,你拿些回去。這樣的天氣放涼了吃,最消暑了,也給那兩個送些去。省的我派人去,讓人以為我圖謀不軌、不懷好意”。

  馮文珍笑著答應(yīng)著,出門往前面的書房去了。誰知連門都沒進(jìn)去,就被鳶尾攔住了“大姑娘留步,老爺正歇中覺呢,還是晚些再來吧”。

  馮文珍知道父親是進(jìn)佛堂了,于是從食盒里拿出青梅給鳶尾“那我就不進(jìn)去了,他要是醒了,你就說我來過了。這是我自己漬的青梅,給他嘗嘗,讓他少操些心,能歇著就歇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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