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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兩姨娘雙雙弄瓦 馮立嶂遠走云南

花間好 一簾秋色 6744 2018-11-19 20:05:00

  馮府的這個年因為蕭素素即將臨盆而過的有些緊張,喬氏擔(dān)心生不出兒子馮家可能要絕后,又擔(dān)心生出了兒子后,蕭素素氣焰囂張,會對自己不恭。方靈仙雖然有人跟她保證她懷的絕對是兒子,但還是擔(dān)心蕭素素先生出了兒子,自己的氣勢會輸給她。劉紅袖擔(dān)心蕭素素不能順利生產(chǎn),發(fā)生意外,弄不好一命嗚呼或者一尸兩命。馮立嶂擔(dān)心又生出個女兒,自己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方靈仙一個人身上。蕭素素則擔(dān)心孩子缺鼻子少眼,不健全??傊總€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劉紅袖這幾天一直都守在蕭素素床邊,吃喝用度一切事情她都要親自過手才放心。

  二月十一日這天,蕭素素從早飯后開始有了強烈的疼痛,好在大夫接生婆都是現(xiàn)成的,一群人都在丁香院候著,劉紅袖一直守在蕭素素身邊,不停的給她擦汗、按摩,玉竹、草果、凌霄、茱萸幾個人也亂作一團,一會被叫到前院回老爺太太的話,一會又去廚房幫忙熬藥,一會又被接生婆叫出去準(zhǔn)備一些有的沒的,一會又是領(lǐng)著大夫進來出去,總之是一刻不得閑。但蕭素素只是喊疼,卻沒有生產(chǎn)的跡象,一直疼到第二天中午,她連大口喘氣的力氣都快沒了,接生婆終于說要生了。

  可是她實在沒有力氣,也吃不進去湯飯,大夫只好開了能增強體力的藥方給她,劉紅袖好不容易喂她喝了一大碗湯藥,又折騰了一個多時辰后,隨著一陣稚嫩的哭聲,馮家的三小姐終于出生了。

  又是女兒,馮立嶂有了第三個女兒,等在門外的鳶尾得知是女兒后,第一時間趕到檀香院稟告了馮立嶂和喬氏,馮立嶂臉色鐵青,握緊的拳頭在檀香木桌上重重捶了下去,“嘭”的一聲在檀香院的正廳回蕩,馮立嶂一言不發(fā),起身回書房去了。喬氏一顆懸著的心終于落地,長嘆一口氣,雙目緊閉、雙手合十,口里念到“阿彌陀佛”。忙讓鳶尾和辛夷把自己之前準(zhǔn)備好的賀禮拿出來,她要去看看自己的三女兒。作為馮立嶂的正妻,馮府的女主人,馮立嶂每個妾室生的孩子都將是她的孩子。其實在蕭素素生產(chǎn)之前,喬氏就已經(jīng)打定主意,如果蕭素素生了男孩,她就要以正妻的身份,把孩子抱到自己身邊撫養(yǎng),這是萬不得已的決定。而此刻她十分慶幸這是一個女孩,她就不用出此下策,更不必和馮立嶂撕破臉皮。

  蕭素素生產(chǎn)完看了孩子一眼,知道是個女兒后欣慰的睡著了,她太累太累了,實在沒有多余的力氣應(yīng)付眼前的一切。大戶人家的孩子向來不必自己喂養(yǎng),所以三小姐一生出來就被乳母抱去了,劉紅袖看著這個粉撲撲的孩子比蕭素素還激動,真是看不夠也愛不夠,她不停的在蕭素素的內(nèi)室和孩子所在的暖閣來回穿梭,又要囑咐乳母奶媽們照顧孩子仔細些,又要吩咐草果她們小心門窗別跑了屋子里的熱氣,還要親自去廚房看看給蕭素素的補品。

  端著藥碗的凌霄笑著說道“二奶奶,您歇歇吧,三奶奶生孩子都沒您這么費勁”。

  劉紅袖笑吟吟的站在一邊看著熟睡的蕭素素,意味深長的說“不知道為什么,心里總覺得這個孩子倒像是給我生的”。

  好容易安靜下來,喬氏來了。這是她第二次到丁香院來,上一次是來示威,這一次是來盡責(zé),盡她一個主母的責(zé)。喬氏帶來的賀禮是由七八個小廝抬著進來的,把丁香院的小花廳都堆滿了,喬氏看了看孩子,左不過說一些長得好、有福相之類的吉利話。蕭素素一直睡著沒醒,也省了她費口舌跟她周旋,囑咐乳母奶媽、丫鬟仆婦好生照顧她們母子,又對劉紅袖說“后園子屬你年長有歷練,勞你費心操持,照看她們和方姨娘,有什么使的用的就打發(fā)人到賬房支取就是,不必回我。”

  劉紅袖自然明白喬氏是在假客氣,無非是要彰顯她大太太的風(fēng)度和胸襟,于是顯出一副十分欣喜的樣子回道“多謝太太,我記下了。只是暫時還沒什么要緊的東西等著用,若是有需要我再去賬上支”。

  喬氏從丁香院出來,就看見幾個人的背景在不遠處走的匆匆忙忙,于是停住腳問道“這背影看著像是方靈仙”!

  辛夷看了一眼回道“是她。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喬氏見四下無人,小聲問道“我隱約聽人說,這個方靈仙是老爺從青樓贖出來的,不是什么正經(jīng)人,你們聽說沒”?

  鳶尾和辛夷的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這么大的事誰也不敢亂說。喬氏輕蔑的哼了一聲說道“她最好是,不然我還真不知道拿什么治她”。

  方靈仙其實是想去看看蕭素素的,畢竟自己也快生產(chǎn)了,雖說蕭素素最終還是生了個女兒,她也不必過于擔(dān)心,可女人生孩子就像是到鬼門關(guān)轉(zhuǎn)一圈,是可大可小的事,她是真的擔(dān)心蕭素素的安危。在門口轉(zhuǎn)了好幾圈,院子里亂哄哄的,也沒人注意到她,直到聽見喬氏出來了,她才急急忙忙的趕回去。

  馮立嶂在書房里待了一天,無可奈何的他現(xiàn)在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方靈仙身上了,他端坐在長條案前,展開一張灑金紅宣帖,提筆寫到:乙卯、己卯、癸丑、庚申,馮氏三女文瑛,雍正十三年二月十二日,驚蟄。寫好后交給管家拿到廟里去求簽。

  一頓飯的功夫管家把從廟里求的簽文拿了回來,只見紙上寫著一首七言:枯木逢冬色不佳,蘭房斜照生新芽。且看寒春回暖日,一園松竹共桃花。馮立嶂看過后高興的把簽文扔進炭盆,吩咐管家去買一百斤花雕,埋在花園的桃樹下。又讓人把寫了生辰八字的紅宣帖和兩根老山參、一包燕窩、一包魚膠給蕭素素送去。

  馮文珍也很想去看看剛出生的三妹,可礙于自己的身份怕沖撞了產(chǎn)婦和孩子,不敢來。蕭素素知道后跟劉紅袖說“我早就跟她說了,我才不信這些呢,她還是這么在意”。

  劉紅袖盯著懷里的孩子,目不轉(zhuǎn)睛的說“這有什么,你要想見她,我這就讓人給你叫去?!鞭D(zhuǎn)身對凌霄說“你去請珍姑娘來,就說三奶奶說的,她這會子要是不來,以后就都不要來了”。氣的蕭素素直起身子,愁著眉頭,卻不知道回她什么,只能干瞪眼。

  凌霄扶蕭素素重新躺下,笑著說道“三奶奶放心,我不這么說也能把人給您請來”。

  馮文珍進門的時候正好和馮立嶂派來的人碰上,順便就把紅宣帖拿了進來“給姨娘道喜”順手從青竹手上接過一個包袱,接著說道“這是我找外面繡娘繡的一副百子圖錦緞做的嬰兒錦被。被子是王媽媽縫的,送給三妹妹聊表心意”。

  蕭素素拉著馮文珍說“你又何苦這么說,我說過我不計較這些的”。

  馮文珍還沒開口,劉紅袖先笑道“你不計較,還不許別人計較了,生了女兒后,人居然也霸道起來了”。自從蕭素素生產(chǎn)以后,劉紅袖就像變了個人一樣,遇到誰打趣誰,好像自己有了底氣了,說話也硬氣了。

  “哦,對了,正事給忘了”馮文珍拿出父親馮立嶂寫的帖子給蕭素素“父親給三妹取名文瑛”。

  蕭素素和劉紅袖都吃了一驚,蕭素素打開帖子仔細看著,劉紅袖雖不識字也湊到跟前盯著,說“看來我們鶯兒,是注定了要叫鶯兒的”。

  馮文珍不解的望著她們倆,不知道劉紅袖是什么意思。蕭素素把帖子合上,壓在枕頭下,說道“孩子出生那天恰巧是驚蟄,所以我取《禮記?月令》里的一句‘驚蟄,二候,倉庚鳴’,叫她鶯兒”見馮文珍不甚明白又接著說道“庚,既是黃鶯鳥”。

  馮文珍恍然大悟的點著頭“怪不得劉姨娘時??滟澮棠锬闶莻€女秀才,不過依我看,女秀才都不止,應(yīng)該是飽讀詩書的女進士”,“不過,劉姨娘,蕭姨娘說的鶯是黃鶯鳥的鶯,父親取得瑛是瓊瑛的瑛,是美玉的意思”。

  “是這樣呀”劉紅袖沒所謂的說“可我聽著是一樣的呀”。

  自馮文瑛出生后,馮立嶂都沒來看過她一眼。雖然求了一只上上簽,簽文也是大吉之相,可到底還是個女兒,一個丫頭而已,命再好,也是要嫁人的,除非能嫁到宮里做妃子去,否則與他何干。說是這么說,可到底也是自己的骨肉,自己雖沒去探望,卻一天好幾趟的打發(fā)鳶尾去噓寒問暖、送東送西。別人不覺得什么,只是馮文珍覺得十分心酸,三妹不過剛出生,父親的臉色就冷成這樣子,不由得想到自己,以后又要如何自處。

  蕭素素生產(chǎn)后,喬氏便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方靈仙身上了,她早先請人在京城打聽的事,終于有了回信,果然如她所料,方靈仙真不是什么正經(jīng)人家的姑娘,怪不得馮立嶂回來后一直對方靈仙的事三緘其口,不肯多說。弄一個來路不明的蕭素素也就罷了,又從青樓帶人回來。信中說靈仙兒本姓方,因父母雙亡,收養(yǎng)她的叔父家里日子過得也艱難,才把她賣到了青樓,是京城春風(fēng)滿月樓的姑娘,剛掛上頭牌一個月,就被一個南邊的藥材商人八百兩銀子買了回去,之后就沒了下落。喬氏把這封信反復(fù)看了幾遍后,冷笑著對鳶尾和辛夷說道“馮立嶂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在外胡鬧也就算了,把個妓女正兒八經(jīng)的娶回來,我還要一天到晚燕窩魚翅、丫鬟仆婦的伺候著她,誰知道她肚子的種是哪兒來的,怪不得府里近來怪事連連,全是這個掃把星帶來的晦氣給害的?!?p>  辛夷嚇得大氣不敢出,只呆呆的站在一邊,聽著喬氏抱怨,鳶尾過去倒了杯茶給喬氏,說道“太太犯不著跟個青樓女子生氣,老爺總是這么折騰也不是長法,太太該多勸一勸才是,大小姐雖說現(xiàn)在回家住著,總歸還是要再嫁的,二小姐眼看著也該定親了,要是被人家知道老爺娶了個青樓女子做姨太太,對小姐們的婚事也無益”。

  喬氏接過茶,白了鳶尾一眼“我跟她生氣,她也配”抿了一口茶,又嘆口氣接著說道“不過,你說的也對,傳出去名聲確實不好聽,他馮立嶂不在乎,文珍和文珊也是要在乎的,可他何曾聽過我一句,這些年的日子過得怎樣,你自己心里還沒數(shù)嗎?我沒生兒子的命也就罷了,你年紀輕輕的,肚子怎么也不爭氣”?

  喬氏說的鳶尾一陣臉紅,鳶尾這個通房大丫頭做的也是委屈,她是喬氏乳母的女兒,比喬氏小七八歲,作為喬氏的陪嫁一起嫁到馮家,因為知根知底,性情又好,不像其他幾個陪嫁妖三媚四的一味兒作死,喬氏對她很放心,讓馮立嶂把她收了房里人。鳶尾不是肚子不爭氣,是自己不愿意生,她寧可就這么跟喬氏和馮立嶂一起吊著。喬氏是個什么性情她最了解不過了,要是真有了孩子,自己還不被她給折騰死。喬氏還是坐在榻上生著氣,鳶尾邊給她捶背邊問道“太太下一步準(zhǔn)備怎么做”?

  喬氏想了一會說“你附耳過來”,鳶尾半蹲著身子,把耳朵附在喬氏嘴邊,喬氏小聲嘀咕了一陣,鳶尾卻嚇得的臉色一陣發(fā)白,后退幾步,顫抖著說“太太,這、這,我,我怕”。

  “沒出息的東西,你怕什么,橫豎有我呢”喬氏厲聲罵道“不過是個妓女罷了,能生出個什么好東西”。

  “可是,老爺要是知道了怎么辦”鳶尾小聲問道。

  “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樣。辛夷,你去把這封信放到老爺書案上,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話說”。

  喬氏這邊在給方靈仙下套,方靈仙那邊也沒閑著。雖然馮立嶂極力隱瞞她的身份,可她心里知道這終究不是長法,早晚會被人發(fā)現(xiàn),而且她懷疑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人知道了,還是早作打算為好。方靈仙從京城只帶了百合一個來寧波,住到天香院后,喬氏又指了竹心和白芷給她,這倆半大丫頭都是鬼靈精,就算不是喬氏的眼線,也容易被喬氏收買,所以她凡事都小心翼翼的避開竹心和白芷,只交給百合一人,而她一直和外面通信的秘密也只有百合一個知道。

  鳶尾帶了兩個接生婆在天香院住下,每日飲食皆由他們接手,還從前院支了好幾個小廝在天香院里里外外監(jiān)視著,方靈仙這幾日遵醫(yī)囑不去外面散步,每日只在自己的院子里走幾步。這一日,她見院子里進進出出的多了幾張陌生面孔,問百合是怎么回事,百合支支吾吾的半天說不出個整句,方靈仙生氣道“你們真當(dāng)我是死人了么,院子里突然多了這么些人,都不告訴我一聲。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好好說仔細我把你送回京城”。

  百合見方靈仙真生氣了,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奶奶別生氣,這些人都是是鳶尾姐姐帶來的,說是老爺吩咐的,最近城里亂,多些人保護您和未出生的小少爺,免得出岔子”。

  方靈仙扶著肚子,坐在院中的石凳子上“出岔子,我看他們是巴不得出岔子吧,最近城里亂嗎?我怎么不知道,你走上前來,我有話問你”。

  百合趕忙站起身走到方靈仙身邊,俯著身子,只見方靈仙低聲問道“最近信里怎么說”?

  百合回道“這幾日鳶尾姐姐派人盯得緊,我已經(jīng)好幾天沒接到信了”。

  方靈仙瞪圓杏眼,厲聲呵斥“怎么不早些告訴我,斷了信,壞了大事你擔(dān)得起嗎”?

  “奶奶別生氣,我的確聽說最近幾日外面不太平,連同丁香院、沉香院和木香院都加派了人手,只是我們院里多一些,我想老爺也是關(guān)心,過了這幾日再傳信也不遲”。

  方靈仙將信將疑的回到房中,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放心不下,馮立嶂已經(jīng)很久不到天香院來了,也沒法證實此事,萬一是喬氏的詭計怎么辦,看來只能鋌而走險了。她心煩意燥的從床上爬起來,寫了一張方子,悄悄把百合叫起來,讓她明日一早去別家藥堂按照方子抓藥回來,如果有人問起就說是出去替四奶奶買些私人物品,不能假手他人。

  喬氏這次算是撞了個大運,近期朝廷的禁海令越發(fā)嚴厲,海邊的很多漁民沒有了生計,于是溜到城里做起了偷雞摸狗的營生,弄得沿海幾個州府雞犬不寧。馮立嶂讓喬氏給后園子加派人手,以免出意外,喬氏就是借著這個機會,讓鳶尾帶著兩個接生婆名正言順的住進了天香院。

  百合把藥抓回來后,方靈仙趁著后半夜,人都睡下了,把幾個值夜的支開,百合親自在小廚房熬了藥,方靈仙喝下藥,半個時辰后腹痛不止,方靈仙原本是想趁著人都不防備,自己悄悄的喝碗催產(chǎn)藥,把孩子趕緊生下來,可沒想到這藥勁這么強,疼的她滿頭大汗,為了防止喊出聲,她死死的咬著被子,百合一時間慌得六神無主,擔(dān)心方靈仙出意外,只得去把鳶尾和接生婆叫起來。鳶尾急急忙忙的跑到方靈仙房里,只見方靈仙嘴里咬著被子,雙手緊握,滿身是汗,卻不喊叫一聲。

  接生婆也趕忙吩咐人去燒熱水,準(zhǔn)備干凈的手巾、剪刀,又讓人給方靈仙脫了小衣,準(zhǔn)備接生。方靈仙見鳶尾進來,把咬在嘴里的被子拿出來,指著她罵道“你給我滾,馬上滾,我不許你在這里,帶著你的人,都給我滾”。

  見方靈仙對著自己大罵,鳶尾也不惱,著急的說道“姨奶奶要是還有力氣,不如先把孩子生出來,日后有的是時候罵我。只是大夫說姨奶奶還有好幾日才生產(chǎn)的,怎么突然就臨盆了呢”。

  鳶尾的懷疑讓方靈仙有些心虛,她緩了緩氣息,回道“我怎么樣,用不著你管”。

  百合和鳶尾不停的換手巾、換熱水給方靈仙擦身子,兩個接生婆一個在床上,一個在床下,按著方靈仙的肚子,不停地喊著“用力、馬上出來了,用力”。

  直至寅時,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后,方靈仙用盡最后的一股力氣,給馮立嶂生下了第四個女兒。生完孩子后的方靈仙就像一灘泥,癱軟在床上,鳶尾把接生婆和百合都支出去,抱著孩子看了又看。方靈仙筋疲力盡、滿頭大汗的看著她,想拼著一點力氣坐起來,試了幾次只能稍稍把頭抬起,她的手緊緊的攥著被子,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大顆大顆滾落,鳶尾望著孩子出了神,這丫頭的眉眼跟方靈仙很像,很是俊俏。她和方靈仙四目相對,盯著對方看了好一會,掀開被子,把孩子放在方靈仙身邊,笑著說“恭喜四姨奶奶,生了個小姐,全須全影的,長得跟您很像?!?p>  方靈仙緊握著的拳頭這才松開,閉著眼,把頭重重的壓在枕頭上。鳶尾出去把大夫和奶娘叫進來,給兩個接生婆一人一錠銀子,找人悄悄把他們送了出去,此時天已大亮了。

  早飯時分,天香院的方姨娘生了四小姐的消息很快就在馮府上下傳遍了。早飯后,馮立嶂臉色鐵青的把人都支開,推開書房的隔斷,燈火灰暗的神龕里面供奉著一尊藥師佛,長案上還立著一個被紅布蓋著的牌位,案前的地上放著一個蒲團,他點燃一支香,從香案上拿了一串佛珠,盤坐在蒲團上。閉著眼睛手里轉(zhuǎn)動著佛珠,口中念著佛經(jīng),心里卻怎么也平靜不下來,以前發(fā)生的很多事,就像走馬燈一樣在腦子里晃悠。突然,書房外傳來一陣敲門聲,他嚇了一跳,念珠也掉到了地上,這才從回憶中驚醒。

  敲門的是永安堂的買辦簡山。馮立嶂每隔一年就會親自帶人到云南、四川、甘肅等地采購藥材。但是今年早些時候,馮立嶂原以為方靈仙一定會給他生個兒子,他要留在家里大擺筵席,宴請賓朋,提前把去云南的事情安排給了簡山全權(quán)負責(zé)。今天簡山去云南的各項事宜已經(jīng)準(zhǔn)備妥當(dāng),來向馮立嶂討個示下,明天一早他就要準(zhǔn)備出發(fā)。馮立嶂這才想起已經(jīng)六月二十八了,他讓簡山先回去再等幾日,他把府里的事情安排安排就出發(fā)。

  簡山知道府里今年新添了兩位小姐,不確定馮立嶂是不是真的能走,于是問道“老爺,府里近日可走的開”?

  馮立嶂沉思了一會,回道“無妨,你先回去等著,這次去云南把陳連生也帶上,我看他在京城的時候辦事很機靈,也能吃苦,你多帶一帶,日后老練了,你也有個幫手?!?p>  簡山走后,馮立嶂坐到書案前,提筆在信箋上寫下:乙卯、甲申、丙申、庚寅,馮氏四女文琇,雍正十三年六月二十八日。喊了杜仲進來,杜仲見馮立嶂寫好了四小姐的八字,也不給他,只望著書案出神,問道“老爺,可是去廟里為四小姐求簽”?

  馮立嶂這才回過神來說道“算了,你去買酒吧。”

  “還是埋在花園的桃花樹下”?

  “不,埋在天香院的后院”馮立嶂緩緩說道。

  馮立嶂又叫鳶尾過來,把寫好八字的紙給鳶尾,讓她給方靈仙送去。鳶尾以前跟著文珍一起讀過幾年書,字還認得幾個,接過信箋看到是四小姐的八字,于是愣了一會,見馮立嶂并沒有用灑金紅宣帖重新謄寫的意思,道了聲“是”,就退出來了。鳶尾拿著信箋,在馮立嶂的書房外站了許久,想著這位四小姐也是倒霉,在馮府里,她還是頭一個沒用灑金紅宣帖寄名,沒去廟里求簽的孩子。文珊身邊的小薊從偏廳出來,見鳶尾在廊下愣神,笑嘻嘻的問到“鳶尾姐姐,你怎么在這兒出神”?

  鳶尾頭也不抬的感嘆道“這個文琇小姐,生的可實在不是時候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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