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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照荒丘

第十八章

明月照荒丘 率爾成章 3985 2023-08-13 21:16:16

  “媽了個巴子的!事情怎會弄成這樣?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七虎堂內(nèi),胡文烈惡狠狠地咒罵道。

  “胡老弟啊胡老弟,我還就想不通了,咱們當初明明都已商量好了,你又無端端地把梧桐院扯進來做什么?”宋青羊滿腹牢騷地接過話頭。只要一想起昨夜之事,他就悔不當初。

  “廢話!你不知道韓刀兒背后是誰?咱們?nèi)舨蛔€嚴家人下水,你動得了小刀會么?”聽到宋青羊的抱怨,本就在氣頭上的胡文烈頓時炸毛。

  “他韓刀兒背后有人,咱們就沒有?劉尚一個在家養(yǎng)老的將軍,他還敢把咱們怎樣?”

  “嘁——他明著是不敢,暗里怎么說?好歹一個國朝四品,真要給咱們玩陰的,往后咱們的買賣還做不做了?”

  “那你把梧桐院扯進來也沒用?。 ?p>  “你懂個屁!這事只要夏繼瑤沾了手,不管她是不是被咱們擺了一道,小刀會在旁人看來都是被她這個嚴家人給調(diào)停沒的!劉尚若再敢找咱們麻煩,那就不是咱們和他的事,而是他和夏繼瑤的事!之后咱們只需隨便找個由頭把責(zé)任往韓刀兒頭上一推,就說事情是對面挑的,到時生米都煮成熟飯了,難道夏繼瑤還會為了已經(jīng)完蛋的小刀會跟咱們?nèi)矣嬢^?”

  “可問題是咱們沒能吃下小刀會,還得罪了夏繼瑤!是,憑咱們幾家的背景,她是不好明著翻臉,可你昨晚也看到那個田知棠的本事了,那可是能正面接下岳知峰一刀的人物?。∪粽嫦肷癫恢聿挥X地弄死咱們幾個,怕是跟玩兒一樣!”

  “夠了!”始終未發(fā)一言的長孫疾終于開口打斷二人爭吵,“現(xiàn)在說這些有什么用?如果二位今日只是倒苦水,恕長孫無意奉陪。告辭!”

  “哎哎哎!長孫賢弟,瞧你這架勢,是不是已經(jīng)有辦法了?有就趕緊說出來啊!都這時候了?!彼吻嘌蜈s忙勸道。

  “小弟能有什么辦法?無非梧桐院名下船隊遭了查扣,正是無船可用,我樓船幫或能盡些綿薄之力罷了?!遍L孫疾無奈道。

  “著??!”胡文烈聞言大喜,“長孫兄,那你可得幫胡某也說上幾句好話!”

  “胡幫主,此事長孫恐怕無能為力?!?p>  “不是——我說長孫幫主,現(xiàn)如今咱們已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怎能見死不救?”胡文烈急道。

  “非是長孫自掃門前雪,只是要向?qū)O小姐賠罪,我樓船幫非得拿出誠意不可,若再加上你七虎堂,這損失——唉,只怕我樓船幫的弟兄都會衣食無著?!?p>  “你——”眼見對方原來是想趁火打劫,胡文烈不禁暗暗罵了聲娘,可形勢比人強,他也只能強忍著不發(fā)作,起身在廳內(nèi)來回踱了幾步,終是把心一橫,咬牙說道:“長孫兄,你看這樣如何?之前為了聯(lián)手對付韓刀兒,老弟曾答應(yīng)將元寶街的兩成份額讓給你,如今事情雖然出了岔子,可這兩成老弟依舊認了,決不食言!”

  “眼下長孫能否如愿自保尚在兩可之間,要你這元寶街的份額何用?”

  “好我的長孫兄??!要不——要不老弟給你再加一成?一共三成!你看怎樣?”胡文烈雖滿心怒火,仍是賠笑又道。

  “這個——唉——也罷,事已至此,你我合該同舟共濟,那長孫便勉為其難地試上一試吧。”眼見目的已然達成,長孫疾心知這種事必須適可而止,當即故作為難地答應(yīng)下來,心里卻竊喜不已。

  “合著你倆這就把我老宋給撇下了?”宋青羊見狀大急,上前一把攬住長孫疾的手臂,“賢弟,憑咱倆過往交情,你可不能厚此薄彼!之前胡文烈也答應(yīng)給我兩成份額,我從里頭勻出一——啊不!兩成!我那兩成都給你!”

  “宋青羊你——”胡文烈險些一口氣沒上來。七虎堂實力本就不如樓船幫,如果真讓長孫疾拿到半數(shù)份額,往后元寶街的主人究竟是誰,只怕便要兩說了。

  “怎么的?難道許給我的那兩成你還想賴賬不成?”宋青羊眉毛一立,冷著臉質(zhì)問道。都是混了幾十年江湖的老狐貍,有些事彼此心里門清。胡文烈那三成份額都能說動長孫疾,他宋青羊手里這兩成自然也能,而且效果更好。至于元寶街——長孫疾如今已是圖窮匕見,鬼知道后頭還會做些什么?這燙手的利益,他宋青羊不要也罷!

  “可——”

  “既然你不打算賴賬,那兩成份額我宋某人愛給誰給誰!”

  離開七虎堂的路上,長孫疾心情簡直不要太好。危機危機,果然是危中有機。話說回來,這也是他長孫疾心思活絡(luò),但凡換一個人,又怎能從這場失敗中得到遠比成功更大的收獲?滿心自得地趕回樓船幫安頓好昨夜死傷弟兄,長孫疾立馬帶上大禮趕往梧桐院。眼下梧桐院缺船,而樓船幫有船,他此行志在必得。

  之后的事情果然如長孫疾所料,他不僅見到了代表夏繼瑤出面會客的梧桐院大管家王希禪,還順利送出大禮,然而他沒有料到的是,王希禪竟在送他出門時忽然問起樓船幫那些船只的狀況,并且有意無意地道了句“趁著近來天氣不好,樓船幫不妨把手頭生意暫且停上幾日,以便修補船只”。

  雖然王希禪的笑容無比和善,可這句話還是讓長孫疾感到像是被人劈頭蓋臉地潑了桶冰水。他長孫疾既不聾也不傻,所以聽得懂對方此言何意。

  “可是——王——王大管家,就眼下這天氣,恐怕不太適合停船修補?!遍L孫疾偷偷咽了口唾沫,澀聲賠笑道。

  “哦?還有這個說道?哎呀,是我想當然,外行,外行了??!長孫幫主莫要見笑,哈哈哈——”王希禪哈哈大笑,笑過又道:“不過我也是為了咱們兩家今后的合作,有備方能無患嘛。這眼看著便是臘月,離開春回暖只剩個把月光景,按說一凍一暖的本就容易弄壞物事,尤其船這東西還整日泡在水里,若不早做籌謀,萬一出了變故,或會耽誤生意啊。”

  “這——王大管家慮事長遠,在下佩服之至,只是我樓船幫若于眼下這個節(jié)骨眼上停運,官府那邊怕是不好交代?!?p>  “交代?交代什么?官府再大,也不能不顧咱們船工死活!船壞了不修,要是跑著跑著翻去河里,誰來負這個責(zé)?”王希禪突然臉色一沉,冷厲目光直把長孫疾刺得渾身一激靈。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忌諱。船工出身的長孫疾平日吃魚都不會自己動手翻面,哪里聽得“翻船”一詞?

  “這便是警告了?!遍L孫疾暗暗嘆了口氣,思前想后,終是咬牙作出決斷。

  兩日后,樓船幫以旗下船只亟需檢修為由,暫停了手頭所有船運生意。消息傳回城中,糧價應(yīng)聲暴漲。

  斗米一貫,滿城嘩然!

  無數(shù)百姓齊齊涌去州府門外,在漫天風(fēng)雪中跪求官府出手平抑糧價,然而回應(yīng)他們的只是緊閉不開的府衙大門。

  “畜牲!”門縫后的公孫飛鴻狠狠啐了一口。做了半輩子武營偵騎,他見過太過類似事情,心知門外這些人里就沒有幾個是窮苦百姓,反而大多都是糧商們找來幫忙做戲,企圖逼官府趕緊開倉放糧的市井潑皮。

  眼下災(zāi)情確已無法避免,可燎州官倉存糧有限,輕易不能動用,否則只要官府敢放,糧商們就敢收,有多少收多少,絕不會讓市面上多出一粒。至于給百姓挨家挨戶分發(fā),公孫飛鴻深知這只是某些讀書人的想當然,且不論官府的人手根本不夠,即便人手充足,將本就不多的糧食散去民間,也遠不如集中調(diào)配更能有效應(yīng)對災(zāi)情。再說世人從來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人心惶惶之下,只要官倉大門一開,神仙也再難關(guān)上。

  設(shè)立粥棚才是眼下最理智穩(wěn)妥的做法。

  雖然官府命人熬煮的稀粥比米湯也強不了多少,卻總能讓那些已經(jīng)家無余糧的百姓勉強吊住性命。唯一可慮的是,除卻城中這八萬余戶在籍丁口,城外也有大量災(zāi)民聚集,就官倉里的那點存糧,又能支撐多久?

  “夏繼瑤是不是早就算到這一天了?”白馬笑瞇瞇地問著田知棠。

  “好像她在夏末秋初那會兒就已經(jīng)知道燎州今冬可能會鬧雪災(zāi)?!碧镏牟⒉焕頃Ψ侥菨M是譏誚的表情,只看著窗外回道。因為連日大雪,如今的青龍坊入眼皆白如在云中,使得深處其間的白云齋當真有種名副其實的意思,田知棠卻欣賞不來。

  “只是‘可能鬧災(zāi)’,她就敢賭這么大?”

  “很大么?”田知棠兀自搖頭,“糧食這東西永遠不愁賣,何況她大筆收購的時候正是秋糧剛下來那會兒,就算沒有這場雪災(zāi),她也穩(wěn)賺不虧?!?p>  “其實她根本沒必要掙這囤積居奇的喪良心錢?!?p>  “的確沒有?!?p>  “所以她是想逼孟弘文合作?”

  聽到白馬這個問題,田知棠多少有些意外地瞥了對方一眼。

  “如此說來,樓船幫突然停運這事也是你們梧桐院搞的鬼了?”白馬繼續(xù)追問。

  田知棠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可你說梧桐院早在秋末之時就已開始囤糧,我相信夏繼瑤手下一定有那擅觀天象的高人,但她終歸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怎會提前知道元寶街這事?難道這也是你們梧桐院的手筆?”

  “算是意外收獲吧。”田知棠笑了笑,“所以她才一反常態(tài),答應(yīng)插手這等江湖紛爭?!?p>  “唉——百姓何辜?”白馬長嘆口氣,不等田知棠回應(yīng)又冷笑著罵道:“你別跟我說什么‘大局為重’!夏繼瑤確實要比嚴不銳好,這一點我承認,但這絕不是她拿百姓當籌碼的理由!我一直覺得‘大局為重’這四個字是天底下最扯淡的鬼話!大局?誰的大局?就因為你們這些人口中的‘大局’,百姓們就活該去死!你們自己怎么不去死?”

  “別人如何我不知道,但是我的話,到了該為大局而死的時候,我可以死?!碧镏哪樕衔⑿σ琅f,語氣雖然平淡,卻有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壁州田家的歷代祖先曾經(jīng)都是這樣做的,父親和兄長當年也是這樣做的,如今輪到他了。

  這是他們的命,也是他們的志。

  長生本非道,鯤鵬誓斷之!

  “你——”白馬聞言一怔,深深看了田知棠良久,“或許我不該問,但我真的很好奇,你要做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事?跟夏繼瑤——或者嚴家——又有什么關(guān)系?”

  “總之是很重要的事?!碧镏碾S口搪塞一句,然后岔開話題問道:“你知不知道眼下城外已經(jīng)聚集了多少災(zāi)民?”

  “聽說昨日又來了幾千,算算差不多快有兩萬了。若非一個個實在餓得厲害,只怕早就拆了城門強行往里闖了。要說孟弘文也是個狠人,昨日見城外災(zāi)民越來越多,他在命人加設(shè)粥棚的同時又從縣里抽調(diào)了二百弓刀手前去維持秩序,還親自下令嚴禁災(zāi)民靠近城門,誰敢抗令,就地格殺?!?p>  “他是對的?!碧镏陌蛋祰@了口氣,“官府還沒做好接納災(zāi)民的準備,草率放人進城只會讓整座州城陷入混亂,對接下來的災(zāi)情應(yīng)對有百害而無一利?!?p>  “好在官倉多少還有那么些存糧,只要官府盡快做好布置,再從糧商手里擠些糧食出來,問題應(yīng)該不大?!?p>  “沒這么簡單?!碧镏膿u頭道,“你忘了夏繼瑤才是燎州最大的糧商,除非她肯做表率,否則孟弘文就別想打任何一家糧商的主意,不然別人只需一句‘你們怎么不找梧桐院’,就能讓孟弘文無話可說?!?p>  “這么說,孟弘文非低頭不可了?”

  “倒也未必?!碧镏男α诵Γ赜滞虼巴獯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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