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宸姜是在與陸見辛成婚前十日入宮給皇后請安的。照理說,皇后并不熱衷于召見臣下妻女閑談說話的,只是扶山王身份多少不同,皇后也不能顯得怠慢。之前因為林辜中毒,皇后焦頭爛額間并不愿見外臣。如今諸事皆備,也的確是該與尉遲宸姜說些話了。
林辜站在鳳瀾殿的門口迎接尉遲宸姜,還未行禮下去就被她扶了起來:“換做往日,該是我給侍子行禮。只是侍子如今屈尊降貴,礙著名分我不好行禮。來日與侍子成了妯娌親眷,可還沒有行禮的日子嗎?”她的笑容真誠而溫柔,挑不出一絲毛病來,說話聲音和語氣也甚是動聽。
林辜輕輕一笑,站起身來道:“尉遲姑娘體諒,子尋銘記在心?!?“侍子在太子殿下選妃之宴上中毒昏倒,宸姜甚是擔憂,當時郡王殿下那般著急?!蔽具t宸姜壓低了聲音,“宸姜從前還多少不知你們的傳聞,如今看來,都是真的?!?p> 林辜沒有說話,垂了垂眼,將她引到殿下落座。自己緩步邁上臺階,跪在皇后的案前侍茶。皇后笑容甚是平和:“宸姜,你自幼長在西北,本宮竟一次也未曾見過你。宸姜是你的名,那你字是什么?”
“宸姜幼年蒙祖父賜字,是夢楓二字。原本是因著祖父曾是蘇州人,說金秋時節(jié)滿城楓葉極是漂亮,連夢中也不能忘卻分毫。不過后來,因為覺著《增韻》中說,“帝居北宸宮,亦曰楓宸。帝居高廣,惟楓修大可構(gòu)也。”,臣女名中帶宸,字中帶楓,不免沖撞,就廢去不用了?!?p> 皇后聽著她緩緩道來,眼眸中也不由流露出一份賞識:“原來如此。其實陛下并不是計較之人,你用楓宸二字,想來他也不會怪罪?!?p> “父親說過,陛下不怪責,乃是陛下寬容體惜。而若我們一味求得天子護佑寬容,而失臣子敬畏本心,也傷了君臣之道,之義?!蔽具t宸姜輕聲說道,“宸姜不懂前朝之事,只是自幼被父親教導,身為大文將侯,必當忠我國君,守我疆土。唯有此,才配得上尉遲這個姓氏?!?皇后聽她年紀尚小,說出的句子卻是震耳欲聾,不免心中震動:“尉遲家,果真是生了個好女兒?!?p> ———————————————————————————————
林辜奉皇后命送尉遲宸姜出宮去,一路二人只做簡單交談,直到快出宮門時二人并肩邁入狹窄的甬道,尉遲宸姜語氣輕柔:“方才,宸姜說道忠我國君,守我疆土,方為大文子女時,侍子似乎并不贊成,眉宇間有些不屑之色?!彼瓜骂^來,“我如此說,并非是為了挑釁。只是果真好奇,侍子的見識。聽說侍子出身江湖,必然有些我這閨閣女兒看不到的地方。”
林辜有些訝異地抬眼,望著尉遲宸姜寬容又平和的眼眸,輕輕笑了笑:“原聽到姑娘此話,我的確是不贊成的。只是后來想起姑娘出身將門世家。有此執(zhí)著也是大文之幸?!彼蛄嗣蜃欤Z氣更是輕,“守我疆土是自然的,只是與我而言,真正的大文將侯,當愛惜當忠誠的的是泱泱萬民,黎民蒼生。而非,至高一人而已?!彼具t宸姜,“先百姓,后天子。天子固然重要,可是太子之職便是守護萬民,若是天子行為有失,有缺,自然也會有不和的聲音或是動作。這也才有了歷代王權(quán)更迭,盛衰興旺罷了。”
尉遲宸姜一時間花容失色,仿佛聽了極悖逆的話,壓低了聲音道:“侍子,你怎可,怎可……”
“悖逆狂妄?”林辜替她補上一句,看著尉遲宸姜真是被嚇壞了神情,林辜淡淡道,“自然了,當今陛下清明律己,節(jié)儉愛民。天下自然也無此心之人?!彼闹形⑽@息,“只是,履霜,堅冰至。我才做此感慨罷了?!?p> 尉遲宸姜眸中隱隱閃過不安又欽佩的神色,許久,她才輕聲說:“不識侍子前,好奇天下誰人能配得上郡王那般人物,如今看來,唯有郡王那般疏闊男兒,方能配得上侍子的膽識勇氣?!?p> 林辜笑了笑,語氣中染上一絲異樣的冰涼:“尉遲姑娘,子尋恭祝你新婚大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