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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盡

第二十一章 神經(jīng)病

寒山盡 卿行 4196 2018-10-28 09:00:00

  星塵神殿的石門緩緩開啟,容虛鏡踏著星輝往演算臺走,與容硯青擦肩的時候,他感覺鏡尊位像是有點生氣的樣子。

  片刻后他打消了這想法,一定是自己感覺錯了。鏡尊位活了不知道幾百歲,從來沒有人敢說見她哭過笑過,至于生氣,那更是沒有的。她整個人就是個沒有情緒的活神仙。

  容硯青跟了上去,鏡尊位讓自己查的事情,自己什么都沒查到,該挨的罵還是得自己去討來,免得顯得很是不把鏡尊位吩咐的事放在心上。

  “尊位,”容硯青低著頭,跟在她身后邊走邊說,“啟陽夫人的事,無從查起,可否請尊位明示,到底要查什么?”

  容虛鏡停了下來,星輝縈繞著她,她側(cè)頭看著容硯青:“姓名,父母,伴侶,玩伴至交死黨恩師仇人,挨個查,還需要本座教嗎?”

  “這……”容硯青吞吞吐吐,還是說出了實話,“這些不都是世人皆知的嗎?”

  啟陽夫人本名商墨柔,苗族大族長的女兒,嫁給了尉遲長陽。至于什么玩伴至交死黨恩師之類的,想要知道,一問與她關(guān)系較近的人也不難知道,這些東西,配得上一個查字嗎?

  “不該是她才對,”容虛鏡垂目自語,“她明明已經(jīng)死了。”

  容硯青不敢詢問,但是他知道大概容虛鏡對啟陽夫人的身份實在是好奇,于是主動提出建議:“明日下職去上清宮借來宗卷給尊位解疑?”

  容虛鏡掃了他一眼:“上清宮有這段往事?你恐怕是低估了本座?!?p>  說完她就抬腳往演算臺走,一步都沒有停留。容硯青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觸了鏡尊位的霉頭,只能低頭跟在她身后走著。等容虛鏡跪坐在無盡虛空和星辰構(gòu)成的演算臺上時,他知趣地躲進(jìn)了黑暗里,等待容虛鏡的召喚。

  演算的卦盤一起再起,光芒亮了又熄滅,容虛鏡突然把手里的白玉牌一下全部投擲了出去,清脆的碰撞聲響起。

  容硯青從黑暗里走了出來,跪在容虛鏡身側(cè):“尊位,為何事動怒?”

  這次他確信自己沒有感覺錯,鏡尊位絕對是生氣了,她千年寒潭一樣的眼睛不會泄露半分,但散落滿地的白玉牌卻不會撒謊。

  “你來算,”容虛鏡一伸手,萬千星輝匯聚,又一張白玉牌出現(xiàn)在了她的手心,她把白玉牌遞給容硯青,“算一個叫阿乜歆的人,未來會嫁給誰。”

  容硯青:……

  沒有星軌,沒有命星本體,也見不著人,容虛鏡讓他來盲算。

  “下職再過十幾年,”容硯青心里發(fā)虛,“或許就能學(xué)會盲算了?!?p>  容虛鏡直勾勾地看著容硯青,把他看得后背發(fā)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說錯話了。片刻后,容虛鏡皺眉閉眼,再睜開時,所有白玉牌都化作的星輝,重新沒入了黑暗里去。

  “啟陽夫人的事不必再管,本座自己解決?!比萏撶R說。

  “尊位,”容硯青低首,“將星離宮,自西南北上,恐怕是要威脅帝星?!?p>  容虛鏡側(cè)目,思考了片刻后抬頭看著穹頂,她伸手在虛空中一抓,放手時一眾命星都變亮了幾分,軌跡都變得清晰可見。

  “舒震是來報仇的,”容虛鏡說,“李靜觀也配稱帝星?”

  容硯青被嚇得不敢出大氣,只看見鏡尊位抬手一指穹頂中最亮的那顆白色星辰:“那才是帝星?!?p>  “不怕被沖撞掉半條命,你盡管探查”容虛鏡見容硯青這就要閉眼感受帝星的主人,出言提醒道,“觀塵長老原本命不該絕,就是這樣死了的?!?p>  容硯青連忙睜開了差點閉上的雙眼,甚至瞪得比平時還大。不是不好奇,但是鏡尊位說的話他沒法不相信,天資這個東西還真的不是后天努力就能追得上的。

  “尊位?!币粋€黑袍人從黑暗里走來,他手里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張黃色的符紙,“這是南行宮來的信鴿帶過來的東西?!?p>  容虛鏡轉(zhuǎn)頭看他,純白色的睫毛扇動了幾下,一顆命星從穹頂飛下,懸浮在他的頭頂。

  “神經(jīng)病?!比萏撶R緊閉雙眼,再睜開時一團(tuán)冷白的火焰在來的黑袍人手中燃起,他還沒感覺到溫度,黃符紙已經(jīng)被燒得一絲不余,容虛鏡拂袖背對著他,“李靜觀白活六十來歲,如此幼稚?!?p>  黑袍人:……

  容硯青:……

  容虛鏡一眼就看明白了過來,李靜觀把念渡一的東西送來星塵神殿,無非就是得瑟一下。想讓容虛鏡看看靖和也不是非要依靠哪一門一宗才能延續(xù)。

  “容澈,”一塊銀牌掉落在黑袍人的面前,上面鐫刻著他的名字,他低著頭看地面,銀牌進(jìn)入他視線的時候嚇得他腿一軟跪了下來,容虛鏡并沒有轉(zhuǎn)身,依然背對著他,“掌天南命星,行觀星長老之責(zé),繁雜流程讓容硯青帶你。他選你來,你就自己好好學(xué)。”

  “下職領(lǐng)命。”容澈雙手交疊,匍匐在地長拜了下去,“天命所在。”

  容虛鏡再次起卦,萬千星輝向著她匯聚:“該干什么就去?!?p>  “是?!比莩幥嗪腿莩洪L拜后倒退三步,轉(zhuǎn)身離開了這里。只剩下浩瀚的星河和無邊的寂靜陪著她。

  瘦小的人坐在卦陣?yán)?,把手里的白玉牌一次次丟出去推演天命,所得結(jié)果并不如意,她皺眉看著已寫的算式,認(rèn)真檢查到底哪里出了錯。

  .

  容澈手里捏著那個銀牌,心情忐忑地跟在容硯青身后,他仔細(xì)思考自己到底會什么,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確實是什么都不會。

  “長老……”容澈心虛地開口詢問,“我才入門幾日,這個觀星長老要怎么當(dāng)?”

  容硯青頭都沒有回一下,依舊走著自己的路:“我怎么知道?!?p>  容澈:……

  出了星塵神殿,外面其實就是陽光普照的大好天氣,容澈跟著容硯青在檐下的陰影里走著,時不時還有幾聲鳥叫傳來。

  起初韓澈心里很虛,他是容家外八門沒法再更外一點的旁支了,參加這次平選,他原本只是抱著一些些見一下偉大的星算師的想法。

  韓澈從未學(xué)習(xí)過任何演算式,也看不懂星軌星象,但他就這樣被選了進(jìn)來。鏡尊位大手一揮,他就成了觀星長老容澈,咸魚翻身大概差不多也就這個光景了。

  “尊位已經(jīng)看過你的命格,”容硯青說,“我沒選錯人,你也不用再懷疑,你就是新的觀星長老,不會可以學(xué),你學(xué)的速度應(yīng)該不慢,尊位從來只看資質(zhì)?!?p>  在鏡尊位引來命星探查的時候,容硯青其實也虛得不行,萬一自己選錯了人,那這個笑話是真的鬧大了。而且自己在鏡尊位面前這不會那不會的次數(shù)太多了,選人也選錯,搞不好她會覺得自己不配再呆下去。

  “那長老您,”容澈問他,“您原本叫什么名字?”

  “我就叫容硯青,”容硯青停下來回答他,轉(zhuǎn)頭看著這個什么也不懂的少年,“你就叫容澈,沒有以前的名字,生來就是容澈?!?p>  容澈愣了一下,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低頭認(rèn)錯:“是我多嘴,長老見諒!”

  “你不必拜我,”容硯青轉(zhuǎn)頭接著走,他感覺這個二楞子少年很是像自己當(dāng)初的模樣,“你在此位,只拜尊位和皇帝,不要忘記。而且你也不用急,據(jù)我所知,歷任長老都是從什么也不會開始學(xué)起的?!?p>  容硯青想起來了什么,轉(zhuǎn)頭朝著容澈伸出手:“銀牌給我,我?guī)闳ニ拘怯^上職。”

  他轉(zhuǎn)身之際,正好站在了一處頭頂沒有遮擋的地方,天光傾瀉在他衣袍上。容硯青清秀的模樣被鍍上一層金光,在磚瓦間散發(fā)著穩(wěn)重老成但絕不死板的氣質(zhì)。

  容澈看懵了。

  容硯青輕咳了一聲提醒他,容澈這才慌慌張張地把白玉牌遞到容硯青手里。由于慌亂,容澈的手指擦過容硯青的掌心,他覺得自己的手指火辣辣的,卻沒察覺到耳根已經(jīng)開始泛紅。

  “那、那,”容澈磕磕巴巴地發(fā)問,“您入門的時候也是什么都不會嗎?”

  容硯青想了想,豈止不是。

  容家正姓只有一脈,除此之外全部歸入外八門入譜,大部分正姓和外八門間有著生來就無法忽視的差距。由于血脈之差,外八門的孩子很少有天資比得過正姓一門的孩子的。

  而當(dāng)年的容鉞,資質(zhì)在正姓里,也是無人可及的。他三歲識不全天罡演算式里大字的時候,就已經(jīng)能夠借助算式斷知未來了。

  雖然他并不懂支干爻宿座這些字是什么讀什么怎么念,但是他就是能算。

  這么些年下來,連容鉞都差點在眾人的吹捧下認(rèn)為自己是天資過人了。不過可惜的是,星塵神殿大選的時候,他被選了進(jìn)來,見到了這個他曾經(jīng)不以為然的天才。

  如果一個人被一群人吹捧成天才的時候,當(dāng)他聽聞另一個天才,就會生出不過如此的心理。容鉞就是這樣。

  “是?!比莩幥帱c頭笑了笑,“初入門,我也是什么都不會?!?p>  容澈見他點頭,心里惴惴不安的感覺減輕了許多。他轉(zhuǎn)身往前走,容澈拍了拍自己的臉追了上去。

  .

  古逐月雙手握著唐刀,腦海里重復(fù)上演著尉遲醒當(dāng)時握刀的姿勢,一寸一寸認(rèn)真模仿著。過了半晌,他垂下了手,明明只有個靜態(tài)的姿勢,也不明白自己在學(xué)些什么。

  “刀劍亦有靈,”尉遲醒從樹上跳下來,“化形為神,與其一體可當(dāng)百萬軍?!?p>  進(jìn)林子也有幾天了,尉遲醒果然真的是帶著古逐月找了一個樹,在樹上搭了個能避雨的棚子就躲著再也沒遠(yuǎn)離過。

  古逐月看著唐刀上的花紋,沒看出來靈在哪里。

  尉遲醒走到他身后,扶正了古逐月的腰,把他的手臂抬直,握著他的手抓緊了刀柄:“刀劍有靈?!?p>  他又重復(fù)了一遍這句話。古逐月發(fā)現(xiàn)經(jīng)過了尉遲醒的調(diào)整,自己握刀的手臂確實沒有那么酸乏了。剛剛自己瞎模仿的時候,身上像是承受著千鈞之力一樣,不出片刻就覺得無法堅持。

  “常無欲觀其妙,常有欲觀其微,”尉遲醒推著他的手肘發(fā)力,唐刀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四周的樹葉被刀身帶起的氣流晃得沙沙作響,“銼兌解紛,和光同塵?!?p>  尉遲醒松開了他,站出了幾步開外:“明白了嗎?”

  長久的沉默把氣氛造得無比尷尬,古逐月什么都沒聽明白的眼神實在是太過于不遮掩,尉遲醒居然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了起來。

  “意思就是,”尉遲覺得還是用一種比較好理解的語言解釋一下比較好,“要從有無之間去找到最微妙平衡的狀態(tài)。你有刀,卻沒有靈,你要試著去體會你手里拿著的東西,是不是也在呼吸在思考。刀劍都是活的,剛?cè)嵬?,解殺伐性平爭搶心,脫于塵垢耀于光輝?!?p>  古逐月還是不太聽得懂尉遲醒在說些什么,但他明白了需要感受。他握緊了刀柄,在呼吸之間,他發(fā)覺自己掌心的脈搏似乎是感受到了另一個生命的跳動,很細(xì)微但并不孱弱。

  就像是遠(yuǎn)古洪荒而來的呼喚,執(zhí)念讓它穿越千年生生不息,雖被天地萬象淹沒,卻不會被吞噬。古逐月把刀舉過頭頂,外跨半步后轉(zhuǎn)身揮了出去。

  刀身帶起的氣流向著林中劈斬過去,所經(jīng)之處的地面上出現(xiàn)了一道不深但也絕對不淺的溝壑。氣浪一路前推,直到撞上了幾人環(huán)抱粗細(xì)的古木后才被撞得停了下來。古木與氣流對撞處的樹皮,在古逐月眼皮底下脫落。

  “我沒看錯你,沒看錯你的姓氏。”尉遲醒看著氣浪推進(jìn)造成的一片狼藉,“你是天生的武者,被埋沒再多年,光芒也一分不減。”

  “???”古逐月還沒從原來我這么厲害里緩過勁來,尉遲醒的話讓他更是一頭霧水,“不是你教得好嗎?”

  尉遲醒笑了笑:“別,我可教不出來這么厲害的。說起來,我在上清宮里被封禁的密卷里看到過跟你同姓的,個個都是大英雄,看樣子,你十有八九真是他們的后代?!?p>  “都是英雄?”古逐月覺得英雄這個詞離自己實在是有點太遠(yuǎn),尉遲醒說的他不是不信,只不過覺得跟自己沒什么關(guān)系而已,“那怎么還成了不能讓天下人知道的事情?”

  “或許是因為嫉妒呢?”尉遲醒隨口一答。

  古逐月本來以為尉遲醒不會回答這個問題,但他輕飄飄說了一句話。這句話沒有指明說誰,也看不出是真心話還是隨口一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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