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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一枚銅幣等月兒圓

第九章 夜荒廟,訴此志

丟一枚銅幣等月兒圓 燈洺 2809 2018-10-16 20:54:23

  “呂巖。”姤兒心內(nèi)默念著這個名字——原來他就是錦兒姐的未來夫婿啊。

  呂巖眼睛看向別處,頓了頓,徑自說了下去:”我也知道,你是林錦……但是,我這人天性放浪,不愛受拘束。知你們兄妹境況,有心相助,但......如若應(yīng)了這門親事,我一人委曲求全事小,娘子今后所度之日,若是白屋寒門,心無居所,那才是大大的辜負(fù)。所以……”

  說著,呂巖轉(zhuǎn)過頭,正迎上姤兒疑惑不解的目光,讓他一時語塞。

  “所以,你是不打算娶林家娘子了?”姤兒問道。

  夜半云散,皎月當(dāng)空,照著悅來客棧的屋瓦一片泛白。

  “所以,我還是要嫁的,哥哥,也還是要離我而去的?!睈倎砜蜅5姆績?nèi),林錦輕輕推開窗,望著天上的明月想著。

  家門不幸,不知擋了誰的財路,他們父母竟慘遭殺害。幸而那日哥哥拉著她去給自己的鄉(xiāng)下好友看病,方躲過了一劫。商行里分崩離析,逃的逃,偷的偷,哥哥好不容易才守住了些家本,誰知進(jìn)京路上又惹災(zāi)禍。既然哥哥如今盡力給予了自己安穩(wěn),自己又怎會不讓哥哥安心?

  所以今日林錦回了客棧,聽林謙說雖呂宅無門,但已為自己找了個好歸宿時,林錦只是點頭應(yīng)允??墒?,哥哥還說,等她過了門兒之后,他便會趁亂喬裝躲避刺客,趕去京城。

  從小到大,如今,終于還是要一個人面對了。

  好在,還有姤兒妹妹相伴。想到這兒,林錦皺了皺眉,姤兒今夜,好像沒回來?

  此時呂宅里也有人醒著。

  茍杳回過神兒之后,細(xì)問了于管家來龍去脈,才知道兒時好友竟把自己給賣了,徹徹底底地,還隱瞞著過了兩日也不說。心內(nèi)不知是憤是憂是喜,茍杳又回到街上找呂巖興師問罪,未果,便在廂房里坐等著。只是,都子時了,為何他還不回來?

  而這邊破壁小廟中,呂巖正極力貶低著自己,夸贊他的好友茍杳。姤兒有些吃驚——茍杳?不是那日在城外遇見的書生?眼前這男子是也把自己當(dāng)做錦兒姐了?雖然覺得他的做法有些奇特,但姤兒承認(rèn),他還是負(fù)責(zé)任的,茍郎這人看上去是不錯,和錦兒姐還別說,挺配的。

  姤兒也算是弄清楚了呂巖想表達(dá)的意思??粗鴧螏r有些不自然的面色,姤兒一時興起,眨眨眼看著他,嘴角含笑道:“這位郎君,你不是怕林家纏著你不放吧?”

  呂巖被姤兒一語道破,一時哽住,咽了咽口水,支支吾吾輕咳了一聲。余光撇向姤兒,她在笑……是在取笑我么?

  “你……”

  “郎君劍術(shù)了得,英朗俊逸,救人于危難,也算難得的好郎君……”說著,姤兒覺那呂巖臉色微變,露出了絲汗窘之態(tài),心下覺得有趣與好奇,便傾身向呂巖靠了靠,問道,”呂林兩家既有婚約在身,怎能輕易毀掉呢?”

  這帶風(fēng)的話語就在耳邊,自認(rèn)放浪的呂巖竟覺著有些不妥,正要起身,旁邊的女子卻突然收回了身子,靜靜說道:”郎君得把拒婚的緣由真切地說出來,我才好分辨清楚?!?p>  畢竟,錦兒姐莫名被拒,姤兒自然想借“林錦”之名討個說法。

  呂巖看那女子的雙眼,明凈中透著認(rèn)真,輕舒了口氣,心想著真是逃不過林家兄妹了,既是自己對不住她,說了也罷。于是,呂巖把那日與林謙在大廳的談話,以及他未說過的話,與眼前的”林錦”講了一遍。

  幼時聰穎過人,博覽群書,又喜劍術(shù),家里當(dāng)做文武雙才培養(yǎng)。本應(yīng)恪考功名,擔(dān)呂家之責(zé),可如今帝王荒唐,宦官當(dāng)?shù)?,官場之交頻繁私竊,呂氏一家身在官場,又怎能置身事外?所以呂巖還未及冠,便毅然歸故里自建家宅,從此無人管束,身心漸開。

  “我常想,講求禮法制度,究竟是好是壞?如今,親疏之分、動輒名利,倒是無為世間,令人心往?!笨赡苁巧砼缘娜瞬患硬鍐?、默而思索的態(tài)度,也或是從小便知這女子,有種莫名的親近之感,呂巖竟慢慢打開了話匣,暢所欲言。

  從百家之論,到國中亂象,從自辯自知,到提劍濟(jì)世的抱負(fù),不知不覺,月落西斜。

  言罷,一陣靜默,然后聽得姤兒在旁緩緩道:”上下求索,得道而行。寧明而死,不沉于世。”

  聲音不大,卻字字落心。眼前女子,明眸皓齒,一如慧心,呂巖的胸口處,又不明由地微微發(fā)癢。

  而此時,呂巖莫名地想到,再過幾天,就是八月廿八了,那是個商定的好日子……

  黑云飄過,漸漸蓋住月光。一裝飾精致貴氣的屋內(nèi),正站著四個黑衣人,他們面前,一人身著深緋官袍,正來回踱著步。

  “竟然是讓一個女子逃了兩次……真是廢物。罷了,早些收手他們也查不到什么,過段日子,就過去了?!蹦侨藬[擺手說道。

  “大人……”一黑衣賊人說道,”退回時老四還暈倒在地……”

  “什么!”

  那黑衣賊人立馬拱手低頭,說道:”我們發(fā)覺后立馬回去,那男女還在,老四卻……不見了蹤影……”

  “你們!”那人瞪著眼,握了握拳頭,”馬上找到他,不能讓他說話!然后先隱匿一段時間,切勿露出馬腳。”

  “是!”黑衣男子答道。

  晨光微露,忽聽院外一聲擲落,姤兒驚醒,忙起身出門。呂巖左手撐地剛要站起,感覺手掌處有一物硌得慌,拾起一看,是根串著幾枚銅錢的紅結(jié)串。呂巖想是那”林錦”的,便撿了起來。

  “呂巖!”屋外叫喊,聲音中有些急切。呂巖急忙走出去,順手將那串銅錢放入了衣兜。

  院內(nèi)土墻邊,又躺回了那賊人,只是面色發(fā)白,手臂用白布包著。見呂巖走來,姤兒不安地說:”他是……活著還是死了?”

  姤兒騎著馬慢慢走在前面,呂巖右胸負(fù)傷,駕不了馬,便在地下行著,馬上馱著半死不活的賊人。

  呂巖和姤兒將賊人帶到了縣衙,簡單交代了遇刺經(jīng)過,縣令也找了大夫給那人診查發(fā)現(xiàn)手臂被利刃所傷,流血過多以致昏迷。

  走出了衙門,姤兒向呂巖拱手作禮,說道:”姻緣天定,與誰有緣無緣,我想錦……今后會明曉的。呂郎告辭,在下先回了?!毖粤T,又輕身一鞠,轉(zhuǎn)身快步走了。

  待人漸行漸遠(yuǎn),呂巖走回了呂宅,才想起來兜里的銅串未還。算了,今后院里院外,還是等婚事過后再還吧,這幾日……于情于理,都不應(yīng)再見了。

  緩步走回呂宅,關(guān)上院門進(jìn)了內(nèi)院,呂巖見茍杳正在大廳坐立不安。

  看到呂巖回來,茍杳大步上前,急切地問道:”你是不是知道我要興師問罪,所以躲起來了?竟一夜未歸。走,到我房內(nèi)去……”說著去扯呂巖的胳膊。

  ”?。 眳螏r痛道。

  “怎么了?”茍杳這才看清呂巖的胸口布衣上浸了一團(tuán)血紅,驚問道。

  “哎喲,哎喲……好痛,不行,我得回房歇息,什么事待會再說,冷靜了再說,哎喲……”呂巖輕輕脫開被茍杳抓著的手,捂著胸口,一路小跑進(jìn)了東廂,只留茍杳一人一臉瞠目。

  回到房內(nèi),呂巖從桌屜里取出藥和紗布來,褪去了衣衫,左手將纏著傷口的布帶解開,然后撒藥、蓋棉、纏布?!蔽乙褜⑵湮隽??!彼脑捦蝗辉诙呿懫?,呂巖的心跳又快了幾拍——真是奇怪。

  不過一瞬,這奇怪感覺便被呂巖甩出了腦海。

  而客棧門口,姤兒遠(yuǎn)遠(yuǎn)便見林錦在四處張望。

  林錦望見了姤兒,臉上的焦急之色安定了些,待姤兒走近,又皺起眉渾身打量著姤兒,嘴里責(zé)備道:”你不知道咱們的處境危險么?還徹夜未歸,不知道我們有多擔(dān)憂么……”那模樣,那口氣,姤兒心笑,真如親生長姐。

  “錦兒姐,我遇見呂家郎君了?!眾豪皱\走進(jìn)客棧說道,打斷了她的碎碎責(zé)備。

  然后,姤兒將昨夜呂巖之言,擇重講給了林錦聽,還說與茍杳有過一面之緣,才思過人,是個好郎君。

  既然哥哥與姤兒都這樣說,那茍郎必是不錯,林錦心想。

  前幾日的林錦,還飄零無依,而過幾日,便要燕燕于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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