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琛又去了暖城。
他去看夏維安。
聽著李言口中的話,祁鄰域又不自然的抬手按住眉心,遮住了他眼里的破浪。
李言盡是憂傷的開口:“鄰域,既然忘不掉那就去找她???”
“安安或許,不想見我?!逼钹徲蛘f到。
李言啞然失笑。
愛情到底是什么啊?讓這么個大男人痛苦的說出一句“她不想見我”。今年他已經(jīng)三十二歲,這么大年紀的人,還像個毛頭小子一樣,其實這么多年,她一直在無所謂的追逐他,她以為陪伴就是愛情,可是,現(xiàn)在,她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曾經(jīng)愛得那么深的人都不懂愛情,她一個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的人當真懂得愛情嗎?
可是她是自私的,她永遠開不了口,告訴祁鄰域,當年他們分手,她是有一部分原因的。
她開不了口。
三十一年了,他們從出生到現(xiàn)在認識三十一年了,她是真的喜歡他,可是他從來只拿她當妹妹。她如何不甘心啊,她可以和他說一句“還愛就去找”,可是萬萬說不出“我找過她”的話。
祁鄰域真的不知道,她為什么要屏蔽自己,他還以為,他們還是朋友??墒且磺卸际撬詈玫拇蛩?,她完全把他排除在自己的生活圈外面了。
祁鄰域不知道,當初分手的那段時間,夏維安是沒有刪除他的好友,也沒有屏蔽他。
兩人算是和平分手。
可頹廢了一段時間后,當夏維安覺得站起來不哭的時候,她發(fā)朋友圈的時候才記起,哦,他還在啊。
她還是沒有刪除他的好友,卻點了屏蔽。
聯(lián)系方式是剩下的她和他唯一的聯(lián)系方式,雖然夏維安知道,她永遠不會再聯(lián)系他了。
可是在著至少讓她知道,曾經(jīng)那場愛情不是夢,真的有少年視她為珍寶,真的有人那么愛過她。
夏維安是真的沒想到還會見到她,蔣右其,也是她青春里最憂傷的回憶。
那次林氏集團汪昂的采訪后,他們組的版塊一躍成為最火的,連主編都笑著拍了拍夏維安的肩膀:“不錯,鞭策還是有用的?!彼f的是早上給夏維安的那通罵。
“主編,那你看,早上你說的年終獎……”
主編忙收回手怒看夏維安。
“呵呵,呵呵……”夏維安笑了。
身邊的同事也全都笑了。
一片其樂融融的場面,可所有人內(nèi)心深處的想法什么都有,夏維安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猜,太累了。
幾天后的一個晚上,她收到了陌生短信。
她嘀咕手機攔截短信功能不行了,點開要刪掉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最開頭的“安安”和末尾的三個大字。
她直接出了神。
1999年夏維安生日之后,蔣右其就出了國。
從大一到大二,兩年的時間,夏維安最深交的就是這個大了自己一屆的小學姐。
蔣右其看著就是一個豪爽灑脫的假男生,可她畢竟是女生,還是一個自小早熟的女生,對于夏維安這個小女孩來說,蔣右其滿足了她對所有女伴的要求,清秀的外貌,利落的短發(fā),身體細長有型,豪爽灑脫,又細心好脾氣。最重要的是她年齡和自己差不多大,有共同語言。
夏維安什么事都和她說。
那一年原本三個人的團體變成了四個人,多了一個蔣右其。
那次夏維安的生日,祁鄰域請了好多人,有他們那個圈子里認識的,還有夏維安的同學,甚至請了不在A市的華明秋。
華明秋大一那年參加了很多活動,拿到了很多獎,大二那年直接當了主席,更是跟著學校的導師在做研究。
她連平時和夏維安通視頻的時間都沒有,能直接來A市,怕夏維安都搞哭了。
華明秋依舊那么豪邁的一個姑娘:“哭什么哭,我能來是不是很榮幸啊你?”
夏維安也嗆她:“我才不稀罕呢?!?p> 那時候的兩人都沒有想到,那是她們最后一次一起過生日。
漫漫余生,都要走散的。
華明秋笑著和夏維安說:“安安,有時候真羨慕你啊,活得這么瀟灑,還有個那么好的男朋友?!?p> “你比我優(yōu)秀多了?!毕木S安說到,意思就是一定會遇到比她更好的人的。
可總有些人,得到什么又錯過什么。
夏維安的這個愿望一直沒有實現(xiàn)過。
可一個主角早早到了,另外一個主角姍姍來遲。
華明秋也是一臉的蒙。
最后祁鄰域進來的時候夏維安看都不看他一眼,高琛為了哄小姑娘高興,說了句要罰他喝酒,然后一群人又炸了,都開始嚷嚷讓他喝。
夏維安才伸手要去拿高琛遞過去的酒瓶,華明秋拉住她的手,笑著說到:“別啊,我難得來,熱鬧一下?!?p> 然后一群人硬是鬧了祁鄰域一頓。
那次生日之后,第二天早上華明秋便匆匆坐上回程的車回去。
祁鄰域帶夏維安去吃了飯然后送她回寢室。
那一年她已經(jīng)換了寢室,和蔣右其一個寢室。六人間,里面都是不同專業(yè)的同學,不過有一點很好,里面的同學都是學霸級別的人,每天不是圖書館自習室就是去幫老師,寢室一度十分安靜。
那是最后一次夏維安喊蔣右其“右其”。
“右其,今天你要干嘛?”
“安安,我有話和你說?!?p> 兩人來到外面的林蔭小道上,蔣右其停住腳步,看著挽著自己一臉笑意的夏維安開口:“安安,我要出國了?!?p> 夏維安一頓。
蔣右其大二期末的時候,夏維安見過她的哥哥,那個英俊瀟灑的男人。年紀輕輕就是高學位,企業(yè)高管。
這一年來,右其的變化她不是沒發(fā)現(xiàn),她也為右其開心。
現(xiàn)在她的頭發(fā)已經(jīng)齊肩了,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也不再辛辛苦苦的出去做兼職,而是全部精力都放在學習上。
她本來就成績很好,更別說全部精力都放在學習上呢。她一直很棒,夏維安一直知道。
可夏維安沒想到,她要出國了。
對于夏維安這種級別的學生,出國就是一個可望不可即的詞,她從來沒有想過。
“怎么突然就要出國了?”夏維安回神問。
蔣右其轉(zhuǎn)回頭看著前面,說到:“你知道的,我哥哥如今學成歸來,我的學費都有了著落。況且這一年我一直在幫教授。我為這個機會一直在準備著,不是一時興起?!?p> 是蔣右其先松開夏維安的胳膊,她看著夏維安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問得沒頭沒尾,可夏維安卻知道了。
她低下頭閃爍著眼睛,“知道什么呀?”
過了很久她才聽到蔣右其的聲音:“其實你一直都知道我喜歡祁鄰域?!?p> 夏維安怎么會不知道。
畢竟她也太喜歡祁鄰域了,對祁鄰域身邊的人她一直很注意。
況且上大學之前她就對一個男生有過暗暗的喜歡,所以她更能夠看清楚暗暗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樣子的。
從一開始她就感覺得到蔣右其喜歡祁鄰域,只是不太敢確定,畢竟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蔣右其突然覺得自己才是笑話。她自小便比同齡孩子懂事,她對祁鄰域也一直掩藏著自己真實的心思,她沒有權(quán)力去說愛,在這么小的年紀,況且她自己的學費還需要自己來掙,她也沒有精力。
她也是真的喜歡和夏維安相處,小女孩,有著自己懵懂無知又可愛的小心思。夏維安對祁鄰域所做的事她都知道,因為夏維安總是征求她的意見,即使不是這樣,她是夏維安最好的朋友,夏維安什么事情都和她說的。
夏維安對她從來沒有過欺騙??伤齾s騙了夏維安。
她第一次覺得這樣的自己好難堪啊。
“我只是只是不想失去你?!毕木S安紅著眼睛說到,她抬起手想要去挽住蔣右其的手,蔣右其臉上的眼淚落下,她側(cè)了身子,夏維安沒有碰到她。
“可是安安,你這樣讓我覺得自己是如此不堪??!”蔣右其哭著說到。
蔣右其這二十多年,唯一不如意的就是她的出生。她出生平凡,甚至是貧困家庭,可是她一直很努力,初中的時候就出去發(fā)發(fā)傳單,去洗發(fā)店幫忙,去學各種東西,去賺錢。雖然苦一點,可是她心里一直有個期望,哥哥很快就回來了。
她和哥哥兩個人學習都很好,從小就承包學校的獎學金,他們的學費很大部分都是他們的獎學金。
她沒有祁鄰域高琛一樣優(yōu)渥的出生,沒有李言那樣相當優(yōu)渥的小公主待遇,沒有夏維安一樣的好運氣??伤瑯拥尿湴?。
她最驕傲的就是她的學習。
對于她來說,學習也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哥哥回來那刻,她就知道,她終于熬通頭了,她終于可以全身心投入自己喜歡的專業(yè)了,她要出國重新開始。
當年她報計算機專業(yè)完全就是因為它熱門,好找工作??伤矚g的不是這個。
蔣右其說的一點也不假,她大一既有學業(yè),又有兼職,她還進了學生會,不過就是要鍛煉自己,哪方面都不能落下。她相信哥哥,相信有一天她還有機會去學自己喜歡的專業(yè)。她一直都有準備,一直在等機會。
這次這個機會來得太是時候了。
她已經(jīng)沒有辦法面對夏維安,面對祁鄰域了。
她要走了。
夏維安還在喃喃:“我錯了右其,對不起啊,我錯了,我不知道你會這么想,你能不能……”
夏維安沒有說完,因為蔣右其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了。
夏維安流著淚在心里默默說出沒有說完的話“原諒我”。
可再沒有人聽了。
那一年,蔣右其匆匆出國。
夏維安從記憶中醒來,抬著沉重的手打了一個“好”發(fā)過去。
六年過去了。
以前歲月里最要好的人接踵而來。
令人猝不及防。
“安安,這里。”聽到聲音,夏維安側(cè)頭,看著面容精致,已經(jīng)快及腰長發(fā),一身裙裝的柔情美人,夏維安呆了呆。
她呆不僅僅是因為蔣右其變化太大,還有一部分原因,蔣右其還叫她“安安”。
安安,那是最親密的人才喊她的。
“好久不見?!毕木S安過去坐下,笑著說到。
“是啊,好久不見?!笔Y右其亦是感慨的說到。
她說完,一時間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一片寂靜。
蔣右其不自然的理了理耳邊的碎發(fā),把菜單遞過去說到:“要吃什么你點吧?!?p> 夏維安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菜單,還是接了過來,“你有什么忌口的嗎?”
“沒有,你點你喜歡的就行。我也是剛回國不久,對這些還是不太了解?!?p> 其實夏維安也不經(jīng)常來這種高級餐廳吃飯,她也不知道哪些好哪些不好。
她嘴角上揚,說了一個字。
“好?!?p> 沖擊力過大,夏維安沒有什么食欲。
“你……”
她才開口,對面的蔣右其像是怕她匆匆結(jié)束這段行程一樣,率先開口:“我也是今年才回國的。也是剛剛才知道你也在暖城工作?!?p> 說完兩句話之后她好像也找不到話題了。
夏維安喝了一口水,對蔣右其的話只是點了點頭,“嗯”了一下。
相顧無言。
夏維安不想再繼續(xù)待下去,問到:“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蔣右其一愣。
當年的夏維安對她是如何的癡迷啊,總是喜歡和她待在一起,就連祁鄰域都嫉妒。想到那個人,蔣右其內(nèi)心已經(jīng)沒有大波浪了。
“你們這些年還好吧?”她問。
即使蔣右其出了國,她和祁鄰域畢竟一個班過,她只是聽說這幾年從來沒有見過兩人去同學聚會,但到底如何了,他們還是不知道。
夏維安放在桌面上的手不自覺收緊,“我們已經(jīng)分開好多年了?!?p> 好多年了。
夏維安自認這幾年她已經(jīng)接受和祁鄰域分開的事實,可真真正正的由以前的同學提起,她還是紅了眼睛。
“對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間?!闭f完她拿起包近乎跑著進了洗手間。
余下的蔣右其左手搭上右手,掐得右手手背生疼。
她這幾年過得很好,可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當年那個好朋友夏維安。
當年的她那么任性,刪除了和夏維安的所有聯(lián)系方式。
后來才發(fā)現(xiàn),她錯了。
可是卻一直沒有機會回國,也沒機會見她,央求她的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