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親王墨子陵扯了下嘴巴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白眼,沒說話。
“奉令,暫封御花園?!倍首雨幊林?,倒沒有不理她,也沒有命令她不許動,不過雖給了回答,卻也不祥不盡。事出突然,他們雖是兄妹,卻并非一母所生,自然不那么親近。
三公主做事不過腦子,卻還知道二皇子若是不想說,便是再問也沒用,睿親王又向來只和他穿一條褲子,她只得氣鼓鼓地哼了一聲,轉(zhuǎn)身走回亭內(nèi),泄憤似的狠狠坐回了自己座位。明夏在兵丁們進來時就嚇得縮到了蔣夢云身邊,此刻既不能動,索性在她身旁低聲耳語道:“姑娘,出了大事。那朵兒本來在牢里頭吃著東西呢,誰知被太子沖進去給救出來了,當(dāng)時那里又沒個人攔著,結(jié)果被他就這么將人帶了出來?!?p> “偏偏娘娘正將姑娘審出來的消息告訴皇上,都說好了等慶功宴一結(jié)束就將此事了結(jié),太子就帶了人來,非要向娘娘求情,想讓娘娘饒了朵兒一命。”
明夏面色古怪:“皇上和娘娘自不可能同意,太子爺被搶白了幾句,就又胡鬧起來,先是扯著嗓子嚷嚷,最后竟嫌娘娘看他太嚴(yán),逼他太緊,提了劍說是要自盡?!?p> 大約是想到了方才的場景,明夏忍不住咬牙切齒起來:“那朵兒更是不要臉皮,死到臨頭還歪著身子哭哭啼啼,一副勾欄模樣!娘娘開口訓(xùn)她,她絲毫不理,只是抱著太子爺,求太子爺珍重身子!”
“裝腔作勢!虛偽可恨!偏太子爺就是護著她,都是這幫狐媚子,害得太子如此。您說說,這不是打娘娘的臉嗎?”
蔣夢云沒吭聲,太子此舉何止是打臉?簡直是將皇后逼入絕境。
但他之所以有如今這囂張跋扈的性子,也是薛皇后一手造成的,怎怪得了旁人?那些所謂的狐媚子,也不過起了個推波助瀾的作用而已。
明夏沒得了蔣夢云的應(yīng)和也不曾在意,只又道:“后來謝貴妃、大公主、二公主、二皇子和睿親王都來了,大家一個勁兒的勸,可當(dāng)時人太多了,有主子有奴才,拉扯間太子不知怎么的,那劍一下刺到了大公主身上,太子嚇了一跳,下意識一拔……”
她的語氣說不上來是激動還是擔(dān)憂。
“您是不知道,當(dāng)時那血就跟泉涌似的,大公主立時便暈過去了。謝貴妃在旁瞧著,鬧著也要自盡,結(jié)果兩句話都沒說完便也暈了。”
“其實她們?nèi)绾伪疽矝]什么要緊,可皇上卻因此大發(fā)雷霆,險些沒提劍殺了咱們太子爺呢!奴婢真是要被嚇?biāo)懒恕?p> 她念念叨叨,滿臉驚懼,話題從頭到尾都繞著太子,怕是都忘了誰才是她真正的主子。
蔣夢云沉默片刻,本以為她還會接著講下去,誰知這明夏卻在說完這句之后下意識捂著胸口,半晌沒了動靜。
看來不提點一下是不成了,蔣夢云只好壓低了聲音問道:“姨媽怎樣了?”
“哦!那個……”
明夏這才從自個兒的思緒中驚醒,面色古怪地支吾了一聲,忙道,“娘娘氣壞了,當(dāng)時就搶過了太子手上的劍,一劍將朵兒刺死了!”
話到這里,明夏覺著方才那畫面仿佛又活生生出現(xiàn)在面前,雖然跟在薛皇后身邊見過不少血腥,還是微顫了一下,畢竟,這還是皇后在大庭廣眾之下第一次親手殺人。
“這……”蔣夢云微皺了眉頭,“姨媽太沖動了,她這般殺了朵兒,只怕要遭人詬病?!?p> “是,不說旁人,皇上就已經(jīng)動了真怒,說娘娘身為一國之母,身邊混入敵國細(xì)作已是治下不嚴(yán),如此行事,更是殘暴沖動,兼未能管教好太子,使大梁皇室顏面丟盡,著實可恨?!?p> 她低著頭想了想,最后微挑了眉,試探性地開口道:“好在娘娘還沒來得及將冰兒的事說出來,否則只怕要打亂姑娘的計劃了?!?p> 這是告訴她,冰兒的身份外人尚未知曉。
薛皇后身邊果然有能人,她們根本沒問過蔣夢云接下來的計劃,想法卻已是不謀而合。這明夏大難當(dāng)前雖有些慌亂,描述事情時也略顯不知輕重,但到底還是有點腦子的。
只可惜,她太在意自己的主子,又或是……太在意太子。
關(guān)心則亂,反失了平常心。
薛皇后一世英名,太子卻實在不爭氣。
誰又能料到,這樣傻的事,不過是給了他個機會,不用人教他自己都能做得如此“出色”。
蔣夢云面色不變,也不枉她硬是將最后審訊朵兒的時間拖至今日清晨,又生生留給她的太子哥哥一個可乘之機。
低下頭,她沒有說話。
倒是三公主,方才忙著和秦家的夫人小姐說話,根本沒注意這里,這時候看著蔣夢云身邊不知何時多出個明夏,還一直耳語,不由嘟囔道:“鬼鬼祟祟,又不知道在干什么勾當(dāng)!母后真不知怎么想的!”
她這話自然沒能得到回應(yīng),氣得又鼓起嘴巴將自己面前的茶盞砸得乒乓響。
正要發(fā)作,不料下一瞬忽又瞧見蔣夢云面前的茶壺,幾股子惡氣相加,霎時暴跳如雷。
那分明是祁哥哥專用的!方才她還瞧著祁哥哥用它煮茶來著,怎地卻到了這女人跟前:“你們……你們干嘛呢?”
墨馨兒大著嗓門發(fā)問,自然沒想過要真得到蔣夢云的回答,只又站起身問祁王:“祁哥哥,你干嘛?你怎的將自己的茶壺給了她了!你你你,你這是拿的她那邊的空茶壺嗎?你干嘛呀!”
空氣似乎又有一瞬間的凝固,祁王行云流水般煮茶的動作明顯頓了一頓。
之前蔣夢云問他問題時他明明回答得很快,可到了墨馨兒這里,就又怔住了一般,過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本王想再煮些茶?!?p> “我看到了!”
她不瞎好嗎!
墨馨兒覺得今天自個兒真是處處碰壁,給氣得不輕,恨不得上前奪了蔣夢云面前的茶壺,又想將祁王手中的那盞搶來扔了,一時混亂反倒弄得她僵在當(dāng)場沒了動作。
祁王不明所以,雖然知道又惹人生了氣,卻實在不懂對方生氣的點在哪里。
他不知道該如何勸慰,只好微嘆了一聲,默默地打開茶包在旁又煮起茶來。
蔣夢云險些笑出聲,只是現(xiàn)下氣氛如此緊張,實在不是該笑的時候,兩位金枝玉葉間的較量她還是不要參與為好,何況這計較還是因她而起。
她只低聲詢問身邊的明夏道:“皇上想要羈押太子,又對姨媽不滿,當(dāng)場處置便是了,怎的反讓二皇子和睿親王帶人圍了御花園?”
小宮女搖搖頭道:“這奴婢就不知道了,當(dāng)時場面混亂,奴婢一得娘娘同意便趕過來了,并不知道后面發(fā)生了什么。”她想想不放心,“姑娘,娘娘和太子不會有事吧?”
“放心,”蔣夢云低聲回答,邊輕撫了一下胸口,“不會有什么大事?!?p> 她定定地瞧著面前的明夏,眼光微閃,不曾再多說。
真是可憐,你平白擔(dān)心他們,倒不如先擔(dān)心擔(dān)心自己,今日的目標(biāo)可不是旁人,是你啊小蠢貨!
如今,皇上雖說出了要羈押太子的話,又斥責(zé)了皇后,可等心情平復(fù),并不會真的對他們?nèi)绾巍?p> 復(fù)仇之路才剛剛開始,她還有好些細(xì)節(jié)不曾查明,又怎會叫那罪魁禍?zhǔn)赚F(xiàn)在就有事?不過是既已答應(yīng)了旁人等價交換的條件,便應(yīng)當(dāng)言而有信,一諾千金。
那日審訊時,蔣夢云以“讓皇后親手在眾人面前殺她滅口”為誘餌,得了朵兒全部的消息,如今,不過信守承諾罷了。
安排膳食,留下空檔,太子營救,急而求情。這皇宮里哪有不透風(fēng)的墻?何況她這位太子哥哥做事可從來不知遮掩。
接著謝貴妃得信,帶著人去瞧熱鬧,混亂中出那么一點“意外”,自然會鬧得圣上大怒,皇后沒臉。
看著是一出鬧劇,但她現(xiàn)下所圖,也并非要一網(wǎng)打盡,而是在每個人的心中埋下一顆種子,待將來這種子生根發(fā)芽,再行動才易如反掌。
這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的計謀,便是有人覺出不對,也沒法真正化解危機。
蔣夢云低下頭微勾了唇角,沒有人能化解這危機,至少這大梁國的皇宮里,暫時還沒有這等能人。
因為此刻明夏已到了她跟前,又絮絮叨叨和她說了這許多,甚至還耍著小聰明想從她這里套出要如何對付冰兒。
也因為二皇子已然兵圍御花園,而這個可憐的小蠢蛋直到此刻都還不曾察覺出大禍將至,還在擔(dān)心著她的主子和太子。
兵丁們圍著眾人站了一會兒,沒過太久,有內(nèi)侍匆匆趕來,二皇子側(cè)身聽了片刻,陡然大聲說道:“來人,搜!”
這一下簡直如驚雷炸響,人群霎時騷動起來。
能被邀請進宮赴宴的,皆是世家子弟,平日里他們身份高貴,還從未遇到過這種事。被圍困御花園也就罷了,現(xiàn)下竟又要搜,這算什么!
將他們都當(dāng)做下賤的階下囚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