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這句話時,夜雨忽然覺得如釋重負。
他之前一直不敢面對自己的這個想法,甚至在努力為自己尋找理由。
比如溫長醉的阻撓,或是出云劍派不會容他帶靈心上齊云山。
可是,夜雨又何嘗不清楚,自己的一切猶豫其實都只有一個原因呢?
彼時,他愿意為了書凝拋下一切,只要她肯回頭,現(xiàn)今卻猶豫不決,舉步維艱。
歸根究底,不過是一個“情”字而已。
夜雨不得不承認,即使他曾在孤島上發(fā)誓要陪伴她,也曾與她旁若無人的親吻,但是到了太平盛世中,他對靈心卻真的沒有那么喜歡。
====================
犀沉一直沒說話,他似是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也似是在等著夜雨自己的看法。
“我這樣是不是很混賬???”夜雨長嘆了口氣。
“很混賬倒是算不上,雖然有點混賬?!毕恋?。
“那么師兄,你覺得我該怎么做?”夜雨問道,“我覺得我該帶她走,可是……”
“可是感情這種事,最是勉強不得?!毕两涌诘?。
夜雨又長長嘆了口氣,犀沉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
“世事如夢幻泡影,捉摸不得,變幻難測。”犀沉道,“更何況感情本就是誰也無法左右?!?p> “可是靈心她傾心于我,我們在那島上也與戀人無二?!币褂甑?,“我唯一慶幸的,就是我沒有污了她的清白?!?p> “那么,你有傾心于她嗎?”犀沉問道。
夜雨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她很溫柔,又活潑聰明,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只是……我并沒有對她多么動心。”
“你既然不為她動心,就該知道自己應(yīng)怎么做。”犀沉道。
“可是這樣說未免太無情了?!币褂暌а赖?,“而且,靈心若是知道,也一定會傷心。不管怎樣,我還是不想讓她傷心的?!?p> “我沒有說你沒錯?!毕恋溃翱上啾确赶滦″e,你至少不能釀成無法挽回的大錯?!?p> “什么大錯?”夜雨低聲道。
“是你本沒有鐘情于她,卻發(fā)愿相守,她本可以找到愛她,她也愛著的人,卻被你蠱惑,最終成為怨偶,耽誤兩人的一生?!毕恋?。
“真的嗎?”夜雨喃喃道。
“她現(xiàn)在也許會怨你恨你,會傷心,但時間會抹平傷痛,她也總會忘了你,去尋找屬于自己的愛情?!毕恋?。
“可是如果我?guī)撸蜁W⒂谖?,我卻沒法回報她同樣的情感?!币褂甑馈?p> 犀沉點了點頭。
“可我總覺得,如果這么做,是不是顯得我在逃避,很懦弱?”夜雨又問道。
“已經(jīng)明白自己心里所想,卻還不敢對她說明的話,才是真的懦弱?!毕恋馈?p> 夜雨又沉默了好一會兒,道:“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犀沉笑笑,“或許一開始會很痛苦,但日子久了你就會知道,這樣做是對的。”
說這話時,他忽然抬頭望向了天空。
西北方似有星光閃耀,犀沉的目光也凝注于此。
他是不是也想起了什么人?
===================
兩人一路再無話,沿著小路安靜的走著。
風(fēng)中,時而傳來夜鴉的鳴聲,聽來有些許凄涼。
夜雨的心中,此刻也正被這絲凄涼之意縈繞。
在島上那十天如同十年,然而在這樣漫長的時間里,他卻從未想過回到中原的自己,竟會滿懷愁緒。
即使犀沉已經(jīng)跟他說明白了,可是當(dāng)夜雨沉下心來,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不知該怎樣面對靈心。
無論是她燦爛如春花的笑容,還是那回望自己時黯然的眼眸,都令夜雨揪心。
夜雨長長嘆了口氣,這已是他今夜嘆的不知道第多少口氣。
也許在他握住她手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經(jīng)是個錯誤了吧。
只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不得不將這個錯誤彌補的程度了。
=================
很快,森林的輪廓出現(xiàn)在夜雨與犀沉面前。
池魚居就在森林的邊緣,透過稀疏的樹木,他們已可隱約看見院子里點起的燈籠。
燈火幽微,看來卻格外溫暖。
像是遠人浪跡天涯后,終得小憩的蝸居一般。
這一刻夜雨忽然感到一種沉重的疲倦。
他只想好好睡上一覺,無論什么事情,都等到明天再來解決。
然而,就在他們走到院子外不遠處時,犀沉忽然戳了戳夜雨的肩。
“怎么了?”夜雨一愣。
犀沉輕輕笑了一聲,沒說話。
夜雨一頭霧水,只見犀沉沖著池魚居院子大門的方向努了努嘴,夜雨循著看過去,整個人便僵住了。
靈心獨自一人站在那里,擎著一點燈火,火光明滅的陰影下,她看起來格外寂寞。
“看來,她也在等你的答案?!毕恋馈?p> “我……我該怎么做?”夜雨急道。
剛才想的好好的,可是看到靈心的模樣,他就方寸大亂。
不忍、不舍、不敢,種種情緒交織,讓夜雨不知所措。
“該怎么做,我已經(jīng)告訴你了。”犀沉道,“具體要不要這么做,當(dāng)然還是看你了。”
他忽的又對夜雨鄭重其事的道:“但是你要記住一件事,欺騙一個女孩子純潔的感情,可以說是天下最可惡的事。”
夜雨還想說些什么,犀沉已展顏道:“你們兩個的私事,我就不在旁邊礙事了。放心,不管你做了什么決定,我都會支持你的。”
說完,他拍了拍夜雨的肩膀,徑自快步走向了池魚居。
夜雨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看著犀沉走進院子,看著他和靈心短暫對望,他這才深深吸了口氣,邁向這間小院。
短短幾十步,每一步都似有千鈞重。
夜雨再抬起頭時,靈心已經(jīng)站在他面前。
她已經(jīng)換了一身如雪的白袍,長發(fā)流云般垂散,再加上脂粉未施,在燈火映照下,看來竟然頗有些憔悴。
“你一直在等我嗎?”夜雨忍不住問道。
靈心點了點頭,半晌才抬眼道:“夜雨哥,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夜雨道。
“我們……要怎么辦?”靈心問道。
簡簡單單,甚至是意料之中的問題,卻猛地將夜雨的心臟攫住。
他雖然已經(jīng)想好了說辭,卻沒想到這個問題來的如此突然。
沉默了好一會兒,夜雨才支支吾吾的說道:“我想……我……”
“好了,不必說了?!膘`心忽的笑了笑,“夜雨哥,其實我是騙你的,我是來跟你告別的?!?